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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乱人心,揭伤疤


  

风势急厉,狂吹入耳,融了寒凉澹澹,却是乱了人心,揭了伤疤;又逢那瓢泼大雨敲下瓦檐上的尘灰,似弄萧萧以满目,化潺潺以水寒。

沉浸于仇恨之中的旅人,又怎可轻易回头,阿尧那眸中的红色已然颠覆了意识,是久久不能平息,身子也不住的颤抖。

仇千般,恨无极,本当拥有着父慈子孝的日子,如今却是天涯为客,无片瓦蔽身。

如此这般到底又是谁的错,凡事自有因果,莫非真要去寻神仙不成,不,花期已过,那不是他的归途。

阿璇见着他如此模样,赶紧上前将他的右手握住,以自己的温度抚慰他的心灵,并于耳边温柔唤道:

“阿尧你可还好?”

满心满眼的只是担忧与宽慰,恨不能与他分担一二,只这世间哪有自己想的便能成真,只能吞了苦水往肚里咽。

苍穹只剩压境的黑沉,不知是云雾遮了天,还是早已撤了光,静候夜晚的来临。

诚然是两者皆有,只这凄凉倍添,更忆往昔与从前。

沉静了片刻,待内里渐渐平缓,眸中红色缓缓褪去,阿尧这才将头偏了过来,润以一抹浅笑,只对着阿璇。

又以左手抚上她的手背,施以宽慰,轻声道:“阿璇,我无事,不用担心。”

将仪容整顿,温柔尽散,复转过头来对着萧青婉,只毫无波澜的面上,为何却让人识得一丝恐慌。

“大厦倾覆,墙倒众人推,仅一日之间满门都下了狱,祖母一口气没上来是当场而亡,而祖父却是死在狱中。

全族尽皆收监斩首,只唯有那两个孩子被其母遣善良的老仆人于后门送了出去,到底是天不遂人愿,老仆人竟是在路途之上便病死了。

从此那男童是带着小妹天涯流浪,遭尽世人白眼,哪怕是孩子亦不能幸免,妹妹染病,他却是无能为力,最后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人世。”

萧青婉清楚的看到待他讲完这些话之后,却是眸中一片空蒙,像是早已麻木了一般,却不见丝毫动作,阿璇一直是握着他的手。

倏尔,却是猛的站了起来,双眸猩红一片,周身寒凉不可侵也。

甩开了阿璇紧握的手,却似发狂一般,极尽蛮力,用拳头往桌上狠狠一敲,还一边喊着“啊。”

显然是已被仇恨侵袭了脑海,湮没了那本该清醒的意识。

阿璇见之,立马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眸中的泪水早已忍不住落了下来,宛如一颗颗鲛珠般沉了人心。

“阿尧,任他凡事混浊,世人皆弃你并愧于你,但我终究还是陪在你身旁啊,可莫要再糟践自个儿了,终究是于己无益呀。”

风嘶厉,外头雨落得愈发大了,泼天的水滴砸在屋檐与空地激起一片响动,仿若是被人从天上泼下来。

偶尔还裹着几声雷动,耀得破庙内的三人眼前一白,可这黑夜终究还是如期而来。

“可这些事与我又有何干系?以至于劫我于此?”

萧青婉见着他们几许,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凝睇于他们二人的身影,双眸藏着疑惑,顺着瞳孔在内荡起涟漪。

阿尧这才转过头来,可瞳仁内依旧是那可怖的红,丝毫未曾褪去,哪怕此刻正被人环抱。

他一身黑衣,竟衬得肤色比女娇郎还白,只不过眼底戾气太甚,只随意这么一瞟萧青婉,便能漾得心底一颤,使人害怕。

“这故事还未完,你又怎知能脱得开?你既已入了皇家,便是躲不掉的。”

此刻的萧青婉却是两眼向上翻之态,显然是无语凌噎,这些事情竟也能延揽到自己身上,简直是可笑。

只见那人掰开了揽住自己腰间的余手,接着便是转过身来,瞧着阿璇面容之上的泪光点点,心底一片痛心,自己的事何以让她跟着难过。

为她擦去眼底的泪水,可那心底的伤如何能抚的平,手触及她的眉眼与额上的胭脂红,只觉那是瞧过最好看的东西。

迷途的鸟儿总是要有人能拉回,误入深山的稚兔能得保护的人便是再好不过。

“阿璇,你笑着便是最美,我不愿你再流泪,方才只是发泄情绪,如今我已能够控制自己,你无需忧心。”

本该透着冷意的眉眼,如今却是温润中浸着一抹笑,那样的柔情从来只属于她。

“阿璇你先去一旁坐着,还有些事没有讲清楚,怎可就这样了结。”

眉间再次爬上了冷凝,虽是对阿璇说,却是处处瞧着萧青婉。

此间的黑夜最是寂寥,只是为人而造势,又令人而心累且倍添凄凉。

阿璇乖乖听话,只寻了一个近处便坐了下来,只见那男子又是蹲了下来,仪容已换新貌,再不似那般忍不住的态。

无丝毫波澜的面容,却不知心底早已创伤难愈,强压住的痛,若不是如此,此刻怕是话都说不出来。

“你可知这事拜何人所赐,是那些诽谤的大臣,还是那昏了眼的皇帝,这些统统都不是。

我后来便听人说起,原是吴王路过隐太子的宫殿,于其中玩乐,竟是拾得一封密信,是吾父与其欲谋逆的信物。

稚子年幼,心思竟是如此歹毒,简直为世所仅有,吴王妃,你与他夫妇一体,你可还觉得自己能脱的开  ?”

那人一声轻嗤,不知是嘲弄还是如何,总之是意味颇深,只勾一眼,便令人胆寒。

萧青婉听之,却是一阵疑虑,他前番说家中奴仆尽皆斩首,自己又早已逃出生天,又怎会知道吴王的这个事。

自己搜寻原主记忆亦是什么也没发现,想来那时她正在岐州还未曾归来。

心里有了疑惑,不问便不是她的态度,将眸中潋滟掩去,只瞧着他。

只她如此姿态,着实是令人难受,手脚被束缚,砧板上的鱼肉,只凭着那人手起刀落,这世间便再无他的立椎之地。

虽如今她心底消沉,但终究还是惜命的紧,轻起朱唇,只得谨慎着问话。

“你当时还未能入得宫廷,如何知晓是吴王所为?”

“呵,哪里需要我亲自见到,坊间皆有传,吴王是天纵英才,小小年纪便助今上拔了一株杂草。”

一声凉笑之中,端的是几分凄迷,却没有先前那般无状。

“而阿璇的父亲,便是吾父当时的部下,直到他故去之时,方才与我言了那些事。

只劝我忘了那恨,勿使不相干的事扰了自己的生活,可我又怎能忘记。”

阿璇听之,心里却是一颤,怪不得当初阿爹逝世之时,便寻了个由头遣自己出去,原是为着这桩事。

虽是心中酸楚,犹自不好受,她却终究只是坐在一旁听着他说。

“吴王妃,如此可明了我寻你前来的原因,我与他终究是不共戴天,且看看你在他心中值得几分?”

那人只一顾看,一字一句道,却是松了口气,想来是将那压在心底十多年的恨意尽数道出,终究也是落得分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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