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再看看的话，就得到打了大胜仗了。”

　　龙文章将此话说完，一旁的蛇屁股借着这句话埋怨了一句。

　　“有什么好看的，英吉利人输了怎么样，还不如像鬼子那样向我们开火。”

　　康火镰倚在一棵枯树上，他仄着身子，侧过头来说：“就看见缅甸国，一会儿让英国人占了，一会儿又让鬼子们占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龙文章被这句话惊到了，他转过头来，用康火镰的语调对他说：“猪头蠢话，看着地上幸灾乐祸做啥，看天上。”

　　豆饼照做了，他缓慢的站起身，透过有些稀疏的树叶，看天边的厚重的云，他很迷茫。

　　“看不见，眼睛瞎。”

　　豆饼皱着眉头，刚刚失去了很重要的亲人，那个如父如兄的要麻。

　　“活人在泥里，死人在天上，今天死的人都在天上飘着呢。”

　　镜头对准笼罩在南天门上滚滚的乌云，云层上有几个浅浅的裂纹，透露出白色，但光芒依旧射不进来。

　　山谷很是悠远，龙文章宛若叹息。

　　“一样的灵魂在飘荡。”

　　停顿了一下，龙文章的语气再次变得阴阳怪气，他张开手掌，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他说了一句湖南话：“不辣，不辣，你兄弟要麻在那里呢。”

　　见后者并未有反应，他继续用着湖南的话腔，“没看见？他要看见你没个好脸儿。”

　　不辣还在沉浸于刚才的哀伤之中，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双眼也变得无神起来。

　　他看了龙文章一眼，又接着把头转了回去。

　　龙文章依旧仰着头，盯着笼罩在蓝天云上空的那片乌云，他继续说：“要麻，你说话慢点，川娃子说话太快，我听不懂。”

　　对着不辣，他又开始说四川话来。

　　“不辣，要麻跟你说，你个锤子，老子死了，你除了把丧嚎就是嚎把丧，你搞点中用的要得不要得啊。”

　　不辣脸部激动抽动了一下，他嘴唇微微一动，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他的生死之交死去了。

　　他把头转向一边，不让别人看到他哭泣。

　　一直受到要麻庇护的豆饼，此时皱着眉头，仿佛是信了龙文章的话。

　　“要麻哥，他，他跟我说些什么啊。”

　　“屁都没放，尥蹶子走了。”他转过头继续逗那个19岁的小孩，“你没老大了，你自在了。”

　　豆饼抬头望天，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孟烦了此时投来了鄙夷的目光，龙文章似乎是察觉到了，又把话语的矛头对准了他。

　　“人活一辈子，就是一个个未竟之志铺起来的。”

　　终于，蹲坐在一边的东北佬迷龙回怼了一句。

　　“你咋这么膈应人呢？你这装神弄鬼的，装的也不像啊，你啊。”

　　龙文章向地面锤了一拳，这操作却把迷龙吓了一跳。

　　“死人有话跟你们说。”

　　迷龙东张西望起来，仿佛也信了龙文章的鬼话。

　　龙文章开始自导自演起来，他闭上了双眼，对着虚无缥缈的声音吼了一声。

　　“英吉利鬼。”

　　空谷回响，这四个字回荡，每个人都止住了声音。

　　“英吉利鬼，说他们是死于狭隘和傲慢。”

　　迷龙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搞些什么。

　　康火镰此时也站起来，头倚在一个枯树干上，抬头看云层。

　　龙文章指向了另一边，又说道：“听他们说，中国鬼死于……中国鬼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

　　孟烦了此时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透射出一种薄弱的力量。

　　但这种薄弱的力量还不足以把一个巨人击倒。

　　龙文章将双手打开，仿佛是在进行朝拜。

　　对着那些飘渺的东西，他继续“祷告”。

　　“所有的鬼，所有鬼都说他们是——笨死的！”龙文章再次搞怪。

　　孟烦了在一旁也在思考，他随意的说：“随便你怎么骂吧，反正你把我们救出来了。”

　　龙文章不理他将手伸了过去，仿佛是真的能够着那些死者，接着又把手重重的放下，摆向了所有人。

　　一个意象的镜头出现了，要麻死在了一处空地，纷乱的杂草里面，渐渐的绽放起花朵。

　　也不是死在了一片花海之中，一个个细小的花朵他那碎肉里渐渐的钻出来，再在他的身体里钻根发芽。

　　最后，一片树叶落在了他破旧的军装上，几个藏在他背后的蝴蝶飞了起来。

　　龙文章的手就横在自己的身前，他目视前面，仿佛身后再无他物。

　　他眼神是那样的深沉，眼眶微红，仿佛要哭出来了。

　　所有人都默默的盯着他，无人作答。

　　一时间，整片森林静默了起来，就像是无人问津的死人墓。

　　大家你看过我，我看看你，能理解龙文章意思的人很少，但也伴随这种悲情，陷入到他的静默之中。

　　龙文章蹲在地上，从来没有坐着，就像是青年人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

　　国难当头，岂敢做事。

　　阿译躲在一旁，透过缝隙瞧这龙文章，这个他的精神之神！

　　神情颤抖了一下，他再次隐入密林之中，无人发现阿译。

　　孟烦了此时背对着龙文章，也在回头望着他。

　　那是一个孤独的身影，他蹲坐在那里，缩成一个团，渐渐的又变成一个点。

　　卡巴了几下眼睛，幻想的画面再次出现。要麻们就扑倒在那片花海里。

　　虚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仿佛是是这些生者对要麻这个死者说话。

　　要麻尸体旁边的花朵渐渐的绽放，悲怆的音乐，渐渐的被不辣的哭声所代替。

　　不辣坐在那里，把自己的头埋下去，哭泣使他整个人的身体不规律的抖动着。

　　豆饼依旧抬头望着天空，整张脸扭曲了起来。

　　泪水从他脏污的脸上滑落，他的头一直都是仰起来的。

　　他是真的相信了文章的话，以为以这种方式真的可以与死去的人对话。

　　龙文章站起身来，他右手拿着枪，是这些人中第一个站起来的那个。

　　他回头，再次一脸嬉笑，这一次他的话成功奏效了。

　　他把每一个战士的悲伤都勾了出来，接着又强迫他们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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