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淡笑道：“是啊，不知主公和刘大人考虑过没有，此时为春夏之交。禽类的幼鸟方才孵化，兽类的幼崽仍在哺乳，万物都在繁衍生息。此时猎获，多少是有些不合时宜，也可以说略微有些残忍，不是吗？”

刘诞脑子飞快转动，赶紧想出另一套说辞来，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对贾诩说：“是啊！贾公所言极是，此时外出打猎，必然会伤及幼兽，却是下官考虑不周了。”

看着刘诞精湛的表演，贾诩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笑意，让人看不出他是何意图。

刘诞又道：“不过，兄长已经与双亲还有贾公等大臣嘱托过了，话已说出，恐怕也不能收回。若是收回，恐怕也将有损兄长的威严。贾公，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刘诞无奈地摊开双手。

贾诩微笑着看了一会刘诞，最终还是顺着刘诞的意思，说出了让刘诞满意的话：“这倒也好办。行程不变，对外则声称到羌中踏青。如此，便再不会有人心存疑虑。”

见贾诩果然照着他预设的思路，说出了令他满意的方案，刘诞内心里十分满意。抬起手来给贾诩拱了拱手，说：“贾公真乃智者也！”

贾诩摆摆手，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刘诞松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贾诩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也没有起疑心。贾诩的谋略鬼神莫测，又身居中书令的高位，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会令刘范身犯险境的打算胎死腹中。幸好他并不知道此事，否则就麻烦了。

不过贾诩话锋一转，一番话又立刻让刘诞云里雾里：“提到狩猎，老夫倒也经常外出田猎，多是猎获到一些野猪、鹿、大雁之属，鲜少有猎到豹子、熊等猛兽。至于虎，老夫则是从未见过，真是遗憾啊。”

听了这番话，刘诞不禁疑惑起来：难道贾诩主动登门，真的只是来和他套近乎、闲聊天？按理说，这不是一向低调的贾诩的风格啊？

不过贾诩都这么说了，刘诞也只得跟着客套：“虎豹之属，兄长倒是猎过十数头。去岁时，下官有幸跟着兄长到武都郡狩猎，也曾亲手射杀一头雄虎。”

贾诩捻着胡须，微笑着说：“既然刘大人曾经射虎，想必对虎之习性，也颇有了解了？”

刘诞心里有些烦躁，不想继续和贾诩闲聊天，但碍于贾诩的地位，又怕他看出什么来，还是不得不应付着。刘诞道：“这个，下官却是不知。”

贾诩微笑着说：“老夫倒是知道，虎类有一种十分特殊的习性。”

“哦？不知是何习性？”

贾诩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大人可知，虎类无论雄雌，均为独居？”

刘诞点点头，说：“这个自然知道。虎均是一虎占领一处地方，若非为了繁衍生息，它们绝不会贸然来往。”

贾诩微笑着说：“不错。每只虎都有自己特定的领土，平时绝不会到别的虎的领土去。一旦擅入其他虎的领地，便很有可能在打斗中受伤；不幸被咬死，也是有的。但在发情之后，雄虎便会主动到雌虎的地盘去，与雌虎结合。一般而言，对于雄虎的到来，发情后的雌虎都很欢迎。但唯独有一种情况，雌虎非但不会接受雄虎，反而会冒着受伤之风险与雄虎打斗，力图把雄虎逼退。”

对于贾诩的絮絮叨叨，本来刘诞并没有多少兴趣，但听了这句，略微来了些兴致，问道：“一般雌虎体量只有雄虎的三分之二，与雄虎打斗，雌虎必败无疑。不知是何情况，竟会令雌虎如此不顾一切呢？”

贾诩脸上的微笑变得更为令人难以捉摸，他盯着刘诞的双眼，缓缓道来：“很简单。当雌虎早已与其他雄虎交配、并产下幼崽时，就坚决不会再次交配。有了幼崽后，幼崽就成了雌虎的一切，雌虎一心都放在抚育幼崽上。为了保护领地和幼崽，雌虎会凶狠地撕咬雄虎，决意要把雄虎赶走。为了将雄虎赶走，就算是受再严重的伤，雌虎也在所不惜。雄虎若是不肯退却，也必定会被雌虎打伤咬伤。”

听了这句话，刘诞瞬间回过味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本以为贾诩一直在絮叨，却没想到，他居然在进行暗示！一时之间，震惊和惶恐的心情疯狂地占据了刘诞的大脑。震惊是因为，既然贾诩已经暗示到了这种程度，说明他对于刘范与何后之间的私情了如指掌，甚至可能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不得不令刘诞感到无以复加的震惊！毕竟要不是他执掌锦衣卫、身为刘范和凉国朝廷的耳目，又是刘范的亲弟弟、是最信任的人，他都不会知道这件十分隐秘的事。可贾诩又是怎么知道的？

惶恐是因为，既然贾诩一直以来都知晓此事，也知晓去羌中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知晓刘范竟然要抛弃凉国潜入雒阳城，对此他一定极力反对。而且看他的暗示，他也确实不赞成刘范前往雒阳城一事，认为在何后一心放在其子刘辩身上的情况下，这一去只能是徒劳无功，而且还可能会招致何后的打击。

这可怎么办？刘诞立即陷入了慌乱无措的境地中。不过刘诞也很快想到，若是贾诩果真反对，他早在刘范对他撒谎时就该反对了，不会拖到这时候才来阻止。事情还有转机！刘诞仿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决心试探试探贾诩，就以他那种隐晦的暗喻来进行。

刘诞沉下心来，怀揣着一颗仍旧疯狂跳动的心，问贾诩道：“那么在贾公看来，若是雄虎想要得到这头已有幼崽的雌虎，该当如何呢？”

刘诞紧张地看着贾诩，贾诩那副神秘莫测的微笑，好似从未变过，好似一副铁铸的面具，一直挂在他的脸上。

贾诩缓缓捋着胡须，娓娓道来：“嗯，这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幼崽是雌虎的一切，失去了幼崽，雌虎便失去了一切。此时雄虎趁虚而入，雌虎别无选择、自当投怀送抱。所以，只要雄虎找准时机咬死那些幼崽，就能迫使雌虎再次交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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