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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5章 突围计划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张延龄身上,眼下,他们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张延龄身上,希望他能有应对之策。

  张延龄看着照明弹下的下方情形,看着那些堆满引火之物的车辆络绎不绝往城墙下涌来,心中明白,这一次的火攻必然猛烈无比。呆在城墙上怕是全部要被烧死熏死。

  眼下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即刻突围。但是对方显然是有防备的,他们一定防备着己方的突围,定然已经全部做好了准备。这种时候,想要突围,必须要制造极大的混乱。

  张延龄的目光看向远处,正阳门外御道上,密集的车辆黑压压一片,那应该都是敌人准备的堆满柴薪的车辆。等那些柴薪全部运到城墙下,便是一场毁灭一切的大火。

  “诸位,我们必须突围。留在城头,死路一条。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张延龄缓缓开口道。

  “妹夫,他们定已经设好了伏兵,就等着我们突围。况且,我们就算冲出去,又能如何?我们只有七八千兵马,他们有数万兵马。我们难以匹敌啊。”徐延德皱眉道。

  张延龄沉声道:“我明白。所以要制造混乱,方可突围。霍世鉴,我吩咐你制作的东西,你制作好了么?”

  霍世鉴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沉声道:“王爷说的是滑翔翼么?才制作了五架。没有太多的材料,无法制作更多,这能有什么用?是了,王爷应该先安全离开这里。请王爷即刻离开城头危险之地,找个安全地方躲藏起来。”

  张延龄皱眉喝道:“混账东西,你以为我之前叫你制作滑翔翼是为了逃跑的么?援军迟迟未至,我是想让几名兄弟偷偷离开,潜出城去催促援军加快速度。况且,你以为我张延龄是贪生怕死之辈么?这种情形下,我会丢下你们逃走?当真是混账。”

  霍世鉴连忙道歉道:“卑职该死,但卑职绝非是说王爷贪生怕死。眼下局面,王爷能安全脱身,那是最好的结果。即便王爷怪罪,卑职还是想请王爷安全离开。”

  张延龄骂道:“敌情紧急,缠杂不清作甚?再胡言乱语,军法处置。听我说话。”

  霍世鉴忙闭了嘴。

  张延龄继续道:“敌人要火攻,集结了打量柴薪。是要将瓮城和主城墙这里许长下方全部堆上柴薪。现在他们已经堆了不少了,再有小半个时辰,便全部完成了。他们为了不引起我们的主意,是从两侧往中间堆的,待他们将中间城门口全部堆满,我们便想走也走不了啦。”

  众人深以为然,情势正是如此。这帮人是从两侧城墙下开始堆积柴薪的,只是被警戒哨发现了而已。

  “我的想法是,派人以滑翔翼飞出去,将其后方堆积的柴薪点燃,引燃大火。这样局面必乱。我们便可趁乱突围,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张延龄沉声继续道。

  “好计策,妹夫,这办法好啊。一把火烧了他们囤积的柴薪,他们必然大乱。”徐延德大声道。

  陈式一点头道:“王爷妙计,卑职愿往。”

  张延龄尚未说话,霍世鉴道:“王爷,小人有个疑问。既然可烧毁他们的柴薪,我们何必突围?”

  张延龄沉声道:“正阳门城楼倒塌,主城墙无高点可用于滑翔。加之现在是北风,北侧无法实施此计。只能从瓮城箭楼顶端顺风滑翔而下。北侧顺风,烟火威胁更大,一旦点燃,我们一样无立足之地。所以北侧大火难以避免,我们只能制造南侧的混乱,趁乱从瓮城城门往南突围。”

  霍世鉴恍然大悟,心中钦佩之极。自己其实想的已经够多够细的了,但是王爷考虑的更加周到。在这种情形下迅速判断局势,做出最佳的部署,这是自己所不如的。自己要历练和学习的还多得很。

  “事不宜迟,立刻行动。传令,主城墙兵马集结于瓮城之中,留小部分迷惑敌人。南边火起之后,开瓮城三道千斤闸,一起冲出去。冲出之后,向南突围,佯攻永定门。”张延龄沉声道。

  “遵王爷之命!”众人齐声喝道。

  张延龄道:“陈兄弟,点火的任务交给你,你武技高,落地好脱身。带几名身手不错的兄弟一起飞下去,带上点火物,火起便匿于街巷之中,待我们冲出之后同我们汇合。切记,只点火,不要被他们围困了。我可不希望你有意外。”

  陈式一呵呵笑道:“放心吧王爷,交给我了。”

  霍世鉴道:“还是我去吧,不能让侯爷去冒险。”

  陈式一嗔目道:“什么屁话?你小子别以为翅膀硬了,便处处逞能。你离我还差老大一截呢。什么时候你能打过我,再来跟我抢差事。”

  霍世鉴还待再说,张延龄喝道:“霍世鉴,你率三千兵马为先锋。延德兄,你率两千人马断后。其余人跟着我保护两翼。都不要啰嗦了,即刻去传令准备。”

  众人不再多言,霍世鉴和徐延德快步而去,前往传令组织人马。张延龄和陈式一以及四名功夫不错的兄弟飞奔上箭塔顶楼。那里,五架制作好的简易滑翔翼被固定在屋顶上。

  滑翔翼虽然制作简单,但是也需要有合适的材料。在这战场废墟之中,想找到合适的材料可不太容易。霍世鉴等人在废墟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些竹竿和合适的木头。飞翼的帆布是没有的,最后只能用斗篷和厚布代替。

  “王爷,卑职去了。”陈式一拱手道。

  张延龄道:“多加小心。”

  陈式一笑道:“放心吧,我若死了,麻烦王爷照顾好画意和我儿。”

  张延龄皱眉道:“住口,说这些丧气话作甚?多少风雨都经历了,也闯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能闯过去。去吧。”

  陈式一微笑点头,沉声下令:“准备。”

  其余几名亲卫齐声应诺,陈式一喝道:“冲!”

  五个人背着滑翔翼沿着屋顶飞奔,到了檐口,陈式一纵身一跃,滑翔翼陡然鼓满空气,迅速消失的黑暗之中。几名亲卫的滑翔翼也紧随其后,滑飞而去。

  张延龄站在屋顶上,身后夜风呼呼,吹得他乱发飞舞,他一直眯着眼盯着空中,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陈式一操纵着滑翔翼往南侧御道飞快的滑行过去。滑翔翼鼓荡着空气,急速向前滑行。下方,一片黑乎乎的情形,起先还不清晰,但随着高度的下降,逐渐看得清清楚楚。

  无数敌军推着堆满柴薪的大车往前猛冲,远处街道上,黑压压大量柴薪车辆停在那里。数量多到停满了数百步的街道,像是上元节拥堵在街市上的车马一般。

  风声呼呼,滑翔翼如几只大鸟掠过人群上空。一开始下边的人并没有发现他们。但是随着高度的降低,滑翔翼鼓动的风声引起了街道上的兵士的注意。

  有人顺着声音抬头观瞧,虽然天色黑沉沉的,但是幽暗的天光之中,巨大的飞翼一掠而过的情形还是被人察觉。有人发出惊诧的叫喊声来。

  “头顶上……头顶上那是什么?”

  一群兵士抬头观瞧,瞬间如炸了锅一般大叫起来。

  “天上那是什么?大鸟……有大鸟。”

  “不是大鸟,那是一个人,吊在下边。那是人。”

  眼尖的看到了飞翼下的人形,大声叫道。

  “放箭!放箭!射他们下来。”一名军官高声下令道。

  一群弓箭手立刻拉弓搭箭,对着空中嗖嗖乱射。街道两旁本来就有大量弓箭手埋伏,他们是等待火起之后抵前阻击敌人突围的。听到放箭的命令后,也纷纷朝天上放箭,一时间密集的箭雨在空中形成密集的打击网。

  陈式一滑翔在最前面,他体重大,滑翔翼吃不住他的重量,所以下坠的速度很快,滑翔的速度也很快。这反而因祸得福了。在箭雨射上天空的时候,他的滑翔翼急速掠过,在十几丈高的高度滑过。躲过了密集的箭雨的射击。

  但他后方跟随的四名亲卫便没这么幸运了。他们正好撞上了密集的箭雨,全部被射中,滑翔翼也被射出了无数的窟窿。失去操控的滑翔翼从空中坠落,四名浑身是箭支的亲卫和滑翔翼一起,像是折翼的飞鸟摔在下方人群之中。砸死了十几名弓箭手。

  虽然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临死他们还用尸体杀死了十几名敌人,也足以不愧水军亲卫之名。

  陈式一听到了几名亲卫中箭的惨叫声,以及坠落之后下方敌人的惊呼声,知道他们已经无幸。但此刻却也无暇顾及太多,周围箭支破空之声呜呜作响,陈式一绝不想被射下来,那样的话,计划便会完全失败。

  前方百步之外便是那片黑乎乎的柴薪车辆,陈式一一咬牙,拉动双翼操纵杆,索性收拢飞翼以更快的速度俯冲而下。本来他的滑翔翼便速度很快,落地都很危险。如此一来,以这种速度落地,不死也得筋断骨折无疑。

  但陈式一有他自己的打算,他的目标是那些柴薪的车辆,他要落在柴薪干草上作缓冲。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些车上是否装着坚硬的木头之类的东西,他想的是,哪怕自己摔断了骨头,只要落在柴薪车上,便可点燃大火。哪怕自己死在这里,也要完成任务。

  轰然一声响,陈式一带着滑翔翼如天上坠下来的一块大石头,直接砸在了一辆平板大车上。呼啦啦一阵响动,车上的柴薪和干草捆滚落一地。

  陈式一只觉得身体剧痛,胸口像是被刀子捅了一道一般,痛彻心扉。肩膀也剧痛无比,半个膀子完全提不起来。

  他是幸运的,他选择的这辆大车是下方是干柴,上方是干草捆的大车。若是堆满柴火和硬木的大车,以他这种速度冲下来,怕是根本活不下来。

  但即便如此,他的肋骨断了两根,左边肩膀也撞脱了臼。然而他人却还是清醒的。

  周围推车的士兵听到动静飞奔过来,陈式一咬着牙二话不说,伸手从怀中取出火药皮囊,嘴巴咬开塞子,颤抖着将火药洒在面前的干草捆上。然后,他摸出燧石片来打火。

  但他只有一只手能动,无法双手打火,于是用嘴巴咬着一片燧石,右手用钢片在燧石上划动。刺拉拉,刺拉拉,火星在脸前飞溅,但是显然火星不足,没能点燃火药。

  陈式一用力咬牙,燧石片硌的他牙齿生疼。紧紧咬住之后,他将嘴巴凑到火药堆上,用力猛剐燧石片。火星刺拉拉的冒出,下一刻轰然一声响,火药点燃后爆发出刺目的火团,炸裂燃烧起来。

  陈式一的半边脸像是被人揭了一层皮一般火辣辣的疼痛。眉毛胡须头发全部起火。他连忙伸手扑打熄灭,虽然脸上疼痛,身上无处不痛,但心中却欢喜无比。

  因为那火药点燃的瞬间,便引燃了浇上了油脂的干草捆,火势在一眨眼间便迅速蔓延。

  陈式一伸手抓住一捆起火的干草,用力往旁边的大车上一丢,另一辆大车上的柴薪也迅速起火。

  周围惊呼叫喊之声已经抵近,陈式一知道不能逗留了,他一个翻身从车上滚下来,拖着受伤的肩膀朝路旁飞奔而去。

  身后有人大声叫喊道:“抓住他,抓住他,他放的火。拦住他。”

  陈式一头也不回,猛冲向西首街道边的黑暗阴影之中。周围数十名士兵朝他冲过来,陈式一忍着剧痛,大喝一声纵深一跃,窜上路旁一间矮房屋顶,一瘸一拐在屋顶上飞奔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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