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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百年孤独,哀悼之日


第258章  百年孤独,哀悼之日

    损失比预想中的还要惨重。

    路明非粗略扫了一眼酒店大堂的各个角落,到处都躺满了死相惨烈的尸体,秘党各家族的嫡系精锐全员负伤,确认死亡人数加起来超过50人。

    校董会不是旅游团,即使这次多了四大元老家族,那些以随从身份前来交流业务的年轻子弟,再加上随行保镖也不过一百,六成以上的阵亡率堪称伤筋动骨。

    这座酒店和古堡都是加图索家族注厚资修建的,地基深入山体,不折不扣的军事堡垒级防御工程。

    即使不考虑后面的林子里藏著几挺防空炮和雷达装置,以及海湾的港口那艘掩人耳目装饰成渔船的联合动力舰艇,满编随时可以激活的战斧巡航飞弹,这些被ban」掉的重型武器装备,酒店内地下还修有一处临时的军事基地,军火库里储备著大量军火。

    按照最初的设计,如果波涛菲诺山被人包围,至少要够打为期一个月的小规模防守战役。

    但现在一切已经结束了,入侵而来的地上各类的死侍,以及人形态的英灵」,加起来近百十具。

    很难想像刚才短短几分钟里,围绕酒店爆发了一场怎样激烈的战斗。

    这便是人类与龙类之间最真实的战场。

    双方没有任何妥协与撤退的余地,唯有死战。

    高廷根家族的人都还活著,两方会合后,管家与两名女侍卫以品字形将夏绿蒂护卫在中间,有黄皇后」坐镇中央,四套骑士团炼金甲胄相互配合,不断浮现肉眼可见的光华,在乱战中始终屹立不倒,连夏绿蒂的刺剑也沾满浓腥的血液。

    这是炼金装甲的优势,非皇」的战场,哪怕是学者型的S级,也能发挥出可观的战力来。

    贝奥武夫如同一座灰岩立柱屹立在另一角,浑身煞气,筋肉虬结,血脉鼓动,不愧为在战场上痛饮龙血的家族,状态甚至比离开防空洞时还要好。

    圣乔治作为另一位S级元老,能力没有贝奥武夫那么变态,但也在战局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如果不是这些秘党高层及时赶来,恐怕年轻精锐得阵亡八成,或者全军覆没也未尝不可能。

    至少那个掌握言灵·黑炎牢狱」的次代种级英灵,没有提前准备重火力的情况下,就不是能够对付了的。

    「所以,最关键的————昂热呢?」

    路明非试图使用血系结罗」的领域,寻找那个口口声声说救援一下」的老家伙。

    弗罗斯特不愿提前公开计划,被反将一军自然是板上钉钉之事。

    这是决策上的试探与兑子。

    但这一面战场死这么多人,昂热得负很大一部分责任,敌人的进攻是一环套一环的,温压弹没有爆炸,英灵和死侍集团不会入场。

    等到处理完最大的麻烦,路明非回援防空洞,昂热负责Splendid酒店,也是双管齐下之策,路明非搞定了,可昂热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并且现在路明非的感知里,方圆几公里范围内,所有龙血生物似乎已经全部汇集在了这座酒店里。

    难道————昂热跑远了?

    好像也不应该吧?

    就算没有会议尾声时间零」爆发的那一幕,路明非也更倾向于昂热遇到了其他麻烦。

    群青殿的先贤们不是傻子,这场校董会本就该是双方默契在一定限度内的对弈,你出一张牌,我管一张牌,大家在原有的框架内谋划未来。

    而昂热是一张明牌,必须要有人来管的————

    「弗罗斯特!」

    这时,贝奥武夫忽然高喊出声。

    一众幸存者皆朝酒店角落方向投去视线,弗罗斯特就站在那里。

    先前这个老人的表现一改众人的刻板印象。

    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锱铁必较的商人,一边高喊诸如唵班札萨朵呼!」的东密法印,一边用尖利的刺剑干掉好几头渴血的死侍。

    这玩意搭配金刚萨心咒,据说能唤醒结印者周围人心中的狮子,他还释放了言灵·风道」,让大量疑似龙血蝙蝠的飞行怪物吸附在半空中沦为靶子,战辅一体大概说的就是这老家伙了,只要不是皇级战场,大家都有表现的舞台。

    但现在弗罗斯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按理说以这头斗羊」的性格,战后本该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演讲,告诉大家敌人是谁,接下来该怎么办,顺便再拉动一下仇恨情绪,这是他擅长做的事情,就好比游戏背景里里的圣职者,无论受了怎样的伤,都要优先维护好队伍的氛围,安排完其他人,然后才退回到篝火旁,用治疗术给自己舔舐伤口。

    可弗罗斯特现在既没有开始演讲,也没有回应贝奥武夫的呼唤,也没有舔舐伤口,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手里的刺剑如同拐杖一样杵在地上,温热的风穿堂而过吹动他的银发。

    「弗罗斯特先生?」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试探著走过去。

    路明非脸色微微一沉。

    他好像无法唤出弗罗斯特的面板了。

    这个老家伙的双瞳依旧亮得刺眼,但在以恒定的速度暗淡下去,大脑神经释放的脉冲信号正在逐渐消散。

    也就是这一刻,弗罗斯特西装前胸口袋处裂开了一道口子,它裂得很慢很慢,仿佛虚空中有柄看不见的剪刀优雅地剪过,接下来开裂的是里面的衬衣————  

    他无力地跪下,嘴唇苍白如纸,一团粘稠的黑血在他的胸前渗透而出,像是染上了一层墨色。

    「弗罗斯特!」

    贝奥武夫抵达他的身侧,苍老的手指轻触他的身体,再抬起头时表情变得十分难看,丰富的经验让他瞬息得出了结论,「他的心脏被人切开了。」

    「什么时候的事?」圣乔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半分钟前,不超过40秒————现在是45秒。」贝奥武夫声音低沉。

    「可是没有人靠近他————」伊莉莎白的眼眸深沉如水。

    其他幸存的年轻人表情变得惊悚。

    心脏被切开,意味著急需大手术,而眼下波涛菲诺的环境,根本没有抢救的条件,弗罗斯特校董已经与死亡无异了。

    可正如伊莉莎白说的,这个老人一直在维持风道」分割战场。

    战场体系型的言灵外加不俗的身份地位,让他一直位于队伍后方,除了开始的几头死侍,再无人靠近过弗罗斯特。

    「是谁动的手?」圣乔治问。

    「弗罗斯特,还能说话么?」贝奥武夫扶著他低声询问。

    没有回应。

    确实,半分多钟前就被切开心脏,可贯穿全场的风道」一直持续到战斗结束,黑色的血液意味著他体内的氧气含量已经下降到极低的地步。

    这位来自加图索家族的斗羊」已经无法给予回应了。

    「时间零。」

    夏绿蒂摘下炼金装甲头盔,娇嫩带有婴儿肥的脸蛋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几位校董表情瞬间变了。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弗罗斯特,尤其是近乎还被摆了一道,但这一刻唇亡齿寒也好,兔死狐悲也罢,他们既心情沉重,又惊恐不安,还勃然大怒。

    监控里,那个扫荡指挥室的幽灵来过了。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杀死了他们当中的一员,他们的底牌早就耗空,这也意味著如果对方愿意,还可以杀死伊莉莎白,杀死卡德摩斯,杀死僧侣————

    「快去看看他们!」贝奥武夫忽然怒吼。

    好不容易顶住了正面战场,要是后方被人切了个遍,那无疑就是一场惨败!

    贝奥武夫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讨厌时间零」这个言灵了。

    这些该死的————老鼠!

    「还活著。」

    靠近几位重伤校董的年轻人,探了探老人们的鼻息,所幸结果还没太糟。

    「所以敌人只杀死了弗罗斯特。」伊莉莎白雕塑般的美艳脸庞如冰,嘴唇猩红得吓人,「为什么?」

    目不转睛盯著脸色开始灰败的弗罗斯特。

    她忽然想起会议上这位加图索代理家主的言行表现。

    最后一项提议么?

    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弗罗斯特依旧是那一幅淡然而冷静的表情,坚守在岗位上,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必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但没有出声,依旧保持著冷静,任由敌人遁入阴影之中,大笑著扬长离去,或许敌人中途还曾不解,于是回来补上几刀。

    没人知道当时他在思考什么。

    他的家族早已被龙类蛀空,连他本人也多年被蒙蔽为龙族服务,但在死亡面前他仍无愧于屠龙者」的称号————

    「让一让。」

    这时,路明非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秘党的年轻人们对这位新晋校董」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当看到圣乔治第一个让开位置,便以最快的速度通道让了出来。

    路明非蹲在弗罗斯特面前。

    打量著这颗皱纹横生,头发花白,嘴唇紧抿的脑袋。

    很难想像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A级混血种的模样,同样的年纪,莱昂纳多还在西部的酒吧里夜夜笙歌,而弗罗斯特已经垂垂老矣,和70岁普通人类也没什么区别,剧本里弗罗斯特比任何人死的都早,可这一次他好像死的更早了。

    第一次听说这位加图索家族的代理家主,还是在日本,当时因为陈家之事的发酵,弗罗斯特给恺撒通风报信,让他安排诺诺离开,再后来便是路明非针对赫尔佐格的一系列行动,某种意义上来说弗罗斯特也是出过力的。

    后来得知恺撒平生最厌恶之人,第一位当属庞贝,第二位就是自己的叔叔弗罗斯特————可弗罗斯特还是帮了恺撒,然后倒在了加图索的手中,真是复杂的一个家族啊,路明非心想。

    「按照时间,意思是你们前脚刚到酒店,后脚弗罗斯特就被刺杀了。

    虽然没看过那段录像,但路明非大致能听懂其他人在说什么,一旁的伊莉莎白默然。

    当他们抵达酒店,是最混乱的一段时间,靠著弗罗斯特展现一贯的强硬态度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局势,可那个时候弗罗斯特的心脏已经破碎了。

    「弗罗斯特还有救么?」贝奥武夫沉声道:「如果你有办法救他,贝奥武夫家族可以欠你一个人情。」

    「如果要反攻加图索家,他掌握的权限和情报很重要。」圣乔治也道,其余人眼神里传达出类似的意思,血与火的洗礼总是会比生意场更容易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弗罗斯特现在是他们的同袍。  

    「你们这样说总显得我很功利。」

    路明非叹了口气,「不过情况确实太糟糕了,我只能尽量试一试。」

    伊莉莎白注视著整只脚已经踏入地狱,仅有鞋跟留在外面的弗罗斯特,心中再一次忍不住升起念头。

    昂热校长呢?

    雾起了。

    原本烈风灼烧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流淌上了一层厚重的铅,只是看著就能感

    受到那股云团中蕴含的磅礴水汽。越来越多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直至将一整片山林都罩上了一层白色的霜,一柄折刀在雾色间轻巧而沉默地翻飞著,镶嵌贤者之石的一缕微光,仿佛成为大雾中唯一的光源,大量体型不一的人形、蛇形怪物四分五裂倒在地上,浓稠的、腥黑的血液在他脚下流淌。

    雾之国,国度。

    陌生又冰冷夹杂著寒风刺骨的字眼,让昂热的记忆飘忽回到110年前的那个深秋雨夜,如果能听到此刻路明非的内心判断,他无疑会感到很高兴。

    是的,敌人打出了一张牌,一张他无法拒绝的牌。

    「很久不见。」他轻声说,「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叙旧么。」

    记忆里枫叶山道的尽头,站著一道身穿矫健猎装的人影,背对著他,眺望著远山深不见底的悬崖,空洞而又虚无。

    波涛菲诺山的海拔高点仅有610米,不可能存在眼前如此浩渺的绝景。

    人影没有回答他,但昂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尼伯龙根。

    纯血龙族特有的炼金空间,以高超且神秘的炼金术王国,佐以龙类的精神领域以及骨、血、角」搭成的阵旗,开辟出一片扭曲的空间。

    这样的领域」在正统称为小天地」,是最高级别的结界,而在最顶尖的小天地」内,物质与规则也会被改写赋予新的意义,这里是龙类天然的主场,也被古往今来的屠龙者们称之为,龙巢。

    「为什么?」

    昂热站在原地,没有向前也没有后退,灿烂的黄金瞳和沉厚的雾气凝结出雨露。

    他听得见山脚传来的咆哮和鳞片摩擦的声音,一个完整的、苏醒的龙巢内部除了龙君以外,至少还会伴随有百倍千倍的龙侍,自古屠龙皆是浩大的工程,而他形单影只一路登山而来,仅仅只是解决了十余头死侍,余下的就如潮水般褪去了,它们在等待,它们想要觐见。

    昂热皆不在意,只是问出了一百多年来,始终困扰他的问题。

    为什么?

    「难道你的心中还抱有幻想么?昂热。」林凤隆终于缓缓转过身,轻声说。

    狂暴的风将他佝偻的腰背捋直,没有再露出凤隆堂老板那样和善狡猾的笑容了,一身矫健的猎装,一柄锋利的弯刀,他现在是两个世纪前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贵族,一腔热血的屠龙者,德国最优秀的年轻考古学家,初代狮心会的第六人。

    弗里德里希·冯·隆,也是那场灾难中,扮演著最不光彩角色的叛徒。

    「我一直在找你。」昂热说。

    「我知道。」弗里德里希道,「但我不想被你找到。」

    「10年前的格陵兰海,20年前的西伯利亚————80年前的罗布泊,110年前的统万城————每一次龙族相关的重大情报贩卖,背后都有你的身影,你是考古学家,你是情报掮客,你躲在幕后搅风搅雨,我一直在找你,但每次都会在收网的时候以失败告终,你有保护伞,而且想必不止一个。」

    昂热如数家珍报出一条条信息,对于弗里德里希的情报,他收集到的远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多,直到格陵兰事件后学院步入诺玛时代,这个情报贩子才开始慢慢收敛自己的行为,但仍然在暗中像是毒蛇一样窥伺著,等待合适的时机,吐出最为致命的毒液。

    「这些人在保你,付出了不少成本,让你一直能够藏起来。」

    「可你为什么现在要出来?」

    「原来你是问这个。」弗里德里希沉默片刻,道,「大方向你的理解没有错,除了一个最关键的节点,他们并不是保我,而是保你,不让我们两个见面是为你好,昂热。」

    昂热忽然很想大笑,但又将一切情绪憋回到胃里,翻滚而又灼痛,「所以,李雾月是你的君主?」

    「曾经是。」

    弗里德里希平静道:「不知道这样说能否让你释怀一些,那天晚上李雾月必然苏醒,即使莫德勒医生没有带那支肾上腺素,即使你再快一百倍,一千倍,也改变不了注定的命运,他终将在那一晚苏醒。」

    昂热面无表情,沉默地令人心惊胆战,「原来你也还记得那个晚上啊。」

    「为什么不呢?」弗里德里希平淡说,「我可以理解你的疑问,毕竟你们对龙类的理解相当浅薄,太古时代结束后龙类依旧拥有永生的资格,但会被漫长的寿命所束缚,所以绝大部分龙类为了保持最佳的状态,每一次在常世之中活动的时间大概只有两百到三百年左右,除非用漫长的沉眠延缓这个过程。」

    「那时的我刚从新的一次沉眠中苏醒,在德国的那段日子就像人类印象最深的童年,人们总是会清晰记得儿时的玩伴,并在往后的岁月里历久弥新。」

    弗里德里希道:「我也一样,不如一起回忆一下吧————」

    「1894年9月,我成为狮心会临时成员。」

    「1895年春,我和你分别成为初代狮心会的第6和第7名成员。」

    「之后的几年里我们经常一同外出狩猎,我为此定制了一套银色的猎装,猛虎」贾迈勒,酋长」布伦丹,当时同行的还有一个路山彦,他的言灵是镰鼬,即使不主动释放,听力也远超常人,搜寻猎物踪迹时简直是作弊,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不带他玩。」  

    「后来又过了两年,路山彦从美洲印第安人保留区带回来最后一位成员,她的名字叫Ghost,那时她刚好成年,我送了她一件鲸鱼骨衬裙,穿上去很显身材,梅涅克送了她来自非洲的水钻,如果我没记错,你送了她一本书,名叫《如何拿下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作者是你自己————」

    听著弗里德里希讲述出一段段熟悉的往事,昂热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悲伤和震撼,身为战士的神经已经受过太多锤炼,短暂的激昂后只剩下幽深如古井的平静,但他眉宇间的思索却是难以遮掩的—一弗里德里希的表现近乎碾碎了他多年以来不懈研究的《龙类行为学》这门学科。

    甚至让人怀疑,眼前之人到底是这片尼伯龙根的主人,还是当年自己在狮心会认识的兄弟。

    昂热眯了眯眼道:「你说得对,我们对龙类的研究太过浅薄了,只是没想到你们这样的物种愿意屈尊混入人类当中,玩弄那些阴谋诡计。」

    「古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弗里德里希念出一句中文谚语,花白的头发被山风吹拂,看不清他的脸。

    「为了更伟大的目标,没有什么骄傲不能放下。其实,如果不是梅涅克即将踏入那个领域,如果不是秘党过早地找到了「卵」,我不会动手。」

    「梅涅克啊————他的确很优秀。」昂热轻声说。

    秘党内部时常有一种论调,认为昂热是夏之哀悼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否则如今的领袖应当是不世出的屠龙英雄梅涅克,当然第一校董也会是卡塞尔家族。

    梅涅克的强大是跨越时代的,无论是贝奥武夫还是昂热,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由衷承认这一点。

    「那一晚上,你在哪?我想你不会在统万城。」

    「是的,我就在卡塞尔庄园外,用镰鼬确认你们一个个死去。」

    身为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次代种,弗里德里希当然也掌握镰鼬」这样的基础言灵,轻而易举就能收集两公里范围内的所有声音。

    他从矫健的猎装里掏出一个古老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他贴心记载了那一晚的一切。

    「你是第一个,在23:48分被君王一拳打得心脏停止,进入假死状态,接著23:49是贾迈勒和布伦丹,全新的德国造来复枪在那个年代可以改变世界,但对付不了真正的王,凌晨1:21,马耶克勋爵和夏洛子爵死了,这两位是你的老师,随后我的老师甘贝特侯爵也死了,三个都是很开朗的老人,很难想像一个庞大组织的最高领袖居然一点不贪恋权势,说实话,我很嫉妒。」

    「再然后是烟灰,他死的很壮烈,一名将军」,36个武官」,108个卒子」,以及超过三百不死徒」,现代文明的武器确实有两下子,随后是路山彦,我一直知道这个男人拥有绝强的精神意志,那一派也始终关注且忌惮著他,于是献上那些优秀血裔,以求将他彻底扼杀。」

    「不过他的对手和你一样,是那位王,给予了他轰轰烈烈的退场,还有鬼,她到死都在悔恨自己辜负了路山彦的期待,没有射出那一枚贤者之石子弹,殊不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经历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一直如此,她死去的时候鲜血浸透了我送给她的白色鲸骨裙。」

    「最后就是梅涅克了,他没来及完全踏出那一步,但还是以取巧的方式,用两年前从古籍里复原改造的暴血,献上了那一场日出般壮丽的爆炸。」

    弗里德里希依次念出笔记本上的一个个名字,以及相应的死亡时间,眼眸里竟然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言灵·莱茵,他献祭自己的精神,换取了一瞬间毁灭世界的力量。」

    昂热沉默站在原地,跟随著弗里德里希的话语,哀悼之日的一切在他的大脑中闪回,良久,他才轻声说:「言灵·莱茵,确认了么?我们只怀疑梅涅克的言灵,是位列极度危险」的神级言灵当中的一种,释放的时候,自身也会被卷入其中。」

    「是啊,如果没有足够的权柄,这就是绝命的手段,当两股精神领域放到最大,相互对冲的时候,早已神经衰弱的你自然该彻底晕过去了,但我还有余力见证那一场爆炸,用你最习惯的时间零」逃离现场。」弗里德里希喟然道。

    「那李雾月呢?」昂热问道。

    「当然也死在那场爆炸之中。」弗里德里希说。

    「他为什么不使用时间零」跑开?」

    弗里德里希都承认自己掌握时间零,李雾月没理由不掌握。

    「因为这就是王与王之间的战斗啊,刀刀见血,拳拳到肉,正如你所见的,人类和龙类在最后一刻相互拥抱,并非谅解了对方,而是抱在一起撕咬,力量不是君主的强项,况且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被钉在棺材里风化了一千年,又被你解剖,还要与路山彦那样的人类死斗,最后即使他压缩了时间,梅涅克也依然紧紧地抱住他。」

    弗里德里希顿了顿说:「这是何其的相似,与那无处可逃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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