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大汉如何？

    公孙度。

    于中平六年，同乡中郎将徐荣推荐，任为辽东太守。

    到任之后，公孙度严刑峻法，打击豪强势力，令行政通。又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南取三韩之地，越海取青州北部东莱诸县以为营州地————可谓「威行海外」！其治下的辽东也是达到了「强不凌弱，众不暴寡，商贾之人市不二价」的治平之象。

    与后汉以来其余诸侯不同。

    因为辽东封闭的地理环境，使得公孙度对辽东的掌控尤为彻底。

    刘邈当初又是带著十万中原百姓，又是扯著袁术的大旗，又是借著陆康等人的威望拉拢了一部分愿意投靠的士族，这才敢在江东大杀特杀，把江东的世家豪族给型平。

    但公孙度，完全就是硬干！

    因为公孙度是从玄菟郡的小吏发迹，所以当时辽东郡的豪族士人都瞧不起他，尤其是当时的襄平县令公孙昭更是如此。

    而等公孙度一上任辽东太守，就将公孙昭抓了起来，在襄平市中将其鞭打而死。郡中豪门望族如田韶等家，只因在平时的来往上对公孙度没有恩惠，就都被他找借口杀了，如此被他如此诛灭的豪族有一百多家————

    这就导致，公孙度在辽东这块地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但现在，他要死了。

    辽东的天，要塌了。

    即便身为公孙度的长子，身为将来辽东的继任者，公孙康也一样有这样的感触。

    辽东，不能没有公孙度！

    可连秦皇汉武妄想求长生都求不得，更何况公孙度呢？

    曾经那个「莫欺少年穷」，上来就弄死辽东一百多家豪族的公孙度此时就这样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进气少，出气更少————

    面对公孙康的提问，公孙度却只能是听著，几乎说不出话来。

    「吃，吃————」

    「父亲要吃什么？」

    「痴，痴儿！」

    在听到公孙度最后竟然是骂了自己一句时，公孙康明显一愣。

    不过公孙康很快反应过来，并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父亲是骂我蠢，竟然还想保全辽东社稷是吗？」

    辽东，不可能继续跟著公孙姓下去。

    尤其面对汉赵这样的超级大国时，其之所以能左右逢源，是因为无论是大汉还是大赵，都知道公孙度在辽东的统治力有多强。

    其将豪族尽数杀光，意味著辽东的人口、土地、财富，全都汇聚于他之手。

    攻打这样一个势力，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这也是为何之前袁绍明知道公孙度在背著他与刘邀贸易，为何刘邀明知道公孙度狼子野心，甚至还去攻打刘备后，都选择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辽东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公孙度，是公孙度通过杀死大量本地世家整合起来的辽东。

    但随著公孙度一死，辽东在汉赵眼中将再没有威胁。

    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敢奢想要保全辽东社稷，那完全就是在找死！在痴人说梦！

    公孙康显然也是后知后觉，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太过愚蠢。

    于是，他问了公孙度另一个问题」父亲，那要如何保全公孙家呢？」

    「....

    —」

    听到自己亲儿子问自己的话，公孙度明显一愣。

    曾几何时，他最是厌恶这种世代传承的世家。

    但现在，他的公孙家，好像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唉~~~」

    公孙度没有回答公孙康，而是发出一声长叹。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自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哪里还有时间后悔追忆？

    他用那没有半点水份的嗓子干刺刺的喊出一个字：「恭————」

    这下公孙康并没有犹豫太久，立即将自己的弟弟公孙恭叫来。

    公孙恭看到自己父亲如今那虚弱的样子，眼中也是涌现泪水，趴在公孙度身上嚎陶大哭。

    公孙度也抬起手臂，用尽力气，将公孙恭鬓角稍乱的发丝捋顺，正如当时公孙恭还在强褓中时一般无二。

    「汝，去过大汉，见过刘邈，觉得怎样？」

    公孙度说这话时流利了许多，呼吸也匀和了许多。但看到这一幕的公孙康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是默默昂起了头，不敢去看自己的父亲。

    「父亲，孩儿只在金陵少住过一段时间，不过————」

    公孙恭眼中的血丝在这一刻仿佛倒映出一座金陵城。

    道路上马车络绎，载著蜀地织锦、齐鲁鱼盐，穿行于市列之间。市井深处的食肆升起炊烟，庖丁持刀脍鱼炮鳖，炙烤的狗肉滋滋冒油。闾巷夹缝的作坊中，细麻布匹从木梭下流淌而出，织成无缝天衣。

    日暮东市收摊，西巷瓦舍却灯火通明。富商设宴，厅堂中盘鼓舞女踏鼓翻飞，宾客击节而歌；艺人表演「角牴戏」，赤膊力士搏斗引得围观者喝彩。孩童骑竹马模仿「张辽破赵」，说书人拍案说「乌巢天子射袁绍」，惹得满座皆呼「天子万岁，大汉万胜」————  

    但到最后，这些灯火万家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日在朱雀门前看到的钢铁洪流，大汉铁骑。

    大汉很好。

    而且更重要的是，大汉还有实力保护这样的好！

    所以，固然公孙恭眼中倒映出整个金陵富饶，却没有半点的贪念与占有。

    因为他知道，对大汉产生的任何贪念，都会被那日看到的大汉铁骑给碾成碎末！

    「大汉，壮丽而威武。」

    这就是公孙恭给出的评价。

    这是由衷的赞美，也是由衷的臣服。

    辽东，还有公孙家，是永远不可能超越大汉的————

    而在得到答案之后，公孙度微微点头，便又看向公孙康：「如此，你可明白了？」

    公孙康长出一口气。

    随著这口气出去，他知道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要放下许多，去迎合公孙度希望他去选择的那个答案。

    「不必如此。」

    公孙度也安慰公孙康道：「辽东能有今日之象，有我的功劳，但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还有一半的功劳，是大汉的，是刘邈的。」

    「我等既是辽东人，如此抉择，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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