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幼保健院。

    表姐在手术之前，硬是塞给主刀医生一个大红包方才安了心。

    顾彬也买了不少水果饮料送给值班的护士，期盼她们能对自己的妻儿多加照顾。

    手术室不允许家属进入，一家人只能在外面等消息。

    表姐是个急性子，隔上几分种就会到手术室门口瞅一眼。

    “蕾蕾，别转悠了，转悠的人眼晕。”

    来回的次数多了，终是引起了大姨的不满。

    “怎么还不出来啊，这都一个多小时了。”

    表姐从手术室门口走回来，嘴里仍然嘀嘀咕咕个不停。

    “刨腹产是大手术，哪有那么快？”

    大姨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你先坐下，别转悠了，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你能嘟囔。”

    “也不知道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表姐人坐下了，仍然没住嘴：“顾彬的六爷爷给了一套四合院呢，千万别是四个臭小子啊”

    “你这话说的”

    大姨气笑了：“都是小子咋啦？生孩子是为了四合院吗？”

    “难道不是吗？”

    表姐图个乐子，故意和母上大人抬杠：“一套老BJ的四合院多值钱啊，就冲这个，闺女也比儿子香啊.”

    “你就往钱眼子里钻吧”

    大姨嫌弃了白了自家闺女一眼，不想再搭理她。

    “嘿嘿。”

    表姐嘿嘿一乐，刚想再贫两句，一声欢呼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手术做完了！”

    舅母眼尖，见手术灯灭了，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太好了。”

    “好歹做完了。”

    “生了没？”

    “是男是女啊？”

    等待在手术室外的亲友全都来了精神，不下十几口子人呼啦啦的向门口靠拢。

    “谁是林熙雨的亲属？”

    须臾之后，一名护士推开门，刚想依照惯例喊一嗓子，就被围拢在门口的人群惊了眼。

    “我我我”

    表姐反应最快，抢先举起了胳膊。

    “有你什么事啊？”

    大姨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

    “护士，我们都是家属。”

    表姐不以为意，扯着嗓子嚎。

    “孩子的爸爸是哪个？”

    护士不理她，四下里看了一圈，将视线落在了顾彬的身上。

    “是我。”

    顾彬从人群外挤进来，神色有些紧张。

    “恭喜你啊，是四胞胎，两男两女，母子平安。”

    护士先是报了个平安，还没等大家表达一下欢喜的心情，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孩子早产，斤两比较小，不能抱出来，已经送去了监护室。”

    一众亲友的心大起大落，刚放下紧跟着又揪了起来。

    “孩子没事吧？”

    顾彬也顾不得高兴了，紧张的声音都在颤抖。

    “孩子目前状况平稳.”

    护士神色平静的给出了专业的回答：“需要在保温箱里由医护人员看护，至少一个月。”

    “要那么久啊”

    顾彬试探着问：“我们能看看孩子吗？”

    护士板着脸说：“监护室有规定，只能一个人进去。”

    “只能一个人啊？”

    没能看到刚出生的小宝宝，一众亲友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小彬你去吧。”

    顾姥姥疼孙子，把机会让给了他。

    “现在就要去吗？”

    相比于孩子，顾彬更牵挂的是妻子：“熙雨马上就要推出来了，我得先照顾她。”

    “可以先陪护产妇。”

    护士对他的态度还算和善，回答的很详细：“每天都有两次探视的时间，上午九点到十点，下午两点到三点。”

    “谢谢。”

    顾彬感激的笑笑，客气的道了谢。

    护士交代完事情，回了手术室，没过多久，门再一次推开了，产妇从里面推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

    亲友们欢欣雀跃，又呼啦啦的围了过去。

    顾彬上前帮忙推着床，送爱妻回病房。

    “醒一醒，醒一醒.”

    护士举着吊瓶，用力拍打了几下产妇的手臂。

    林熙雨轻微的哼了几声，似乎是有想要醒过来的迹象。

    “熙雨.”

    顾彬惊喜交加，温柔又宠溺的喊了一声爱妻的名字。

    “大点声，让她尽快醒”

    护士又用力拍了几下产妇的手臂，见顾彬貌似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颇为好笑的说：“麻醉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顾彬低下头，没再吭声。

    “呵呵，你对象挺有意思的，见我拍你，还以为我欺负你呢，那个不高兴啊.”

    或许是某人的神色变化很有喜感，让人印象深刻，直到产妇进了病房，醒来后换药时，护士仍然没忘了当作笑料把这事又和林熙雨唠叨了一遍。

    “不好意思啊”

    林熙雨哭笑不得：“他是太在乎我了。”

    “你这话听着有点炫耀的成分呢。”

    护士听的乐呵，也有了好心情和她聊天。

    “有吗？”

    林熙雨尬笑：“可能我这样说习惯了吧，自己不觉得.”

    “有你这么会生养孩子的老婆，老公的确是该宠着点.”

    护士真心感慨，就算是她，在妇产科干了近十年了，也是头一回儿接生四胞胎。

    四个小宝宝依次从娘胎里抱出来的时候，说不激动是假的，就连主刀医生都稀罕的不行，一个劲的夸产妇好福气。

    别人划四刀才能生出来的娃儿，她只需要受一次罪就生了四个，任谁听了都会羡慕。

    “我老公去哪儿了？”

    林熙雨听到护士提及老公，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有好一会儿没看到顾彬了。

    “小彬去监护室看孩子了。”

    顾姥姥一直守在病房里，适时插了一嘴。

    “还没回来呀？”

    林熙雨想到孩子，眼底闪过一丝母爱的温情。

    “没呢。”

    顾姥姥目露不满，当着护士的面就抱怨了出来：“监护室只让一个人进去，也太不近人情了。”

    护士低着头，佯装没听见。

    “看一眼也行啊。”

    顾姥姥仍然气不顺：“哪有刚生下来就抱走，连长的什么模样都不让看的”

    “哎哎。”

    林熙雨尬笑，刚想说句话缓和一下气氛，表姐和舅母恰好在此刻，从食堂买了饭菜回来，笑盈盈的进了门。

    “医院里不许多人陪护”

    护士看了眼病房里乌泱泱的一大家子人，眉头紧拧，下了逐客令：“单人间也只能留下一个人，其他人都走吧，不要打扰产妇休息。”

    “哎哎，你这人.”

    顾姥姥脸一黑，目露不满。

    “算了，算了”

    大姨不想惹事，笑着劝：“咱们都走吧，让小彬留在这儿。”

    “我也要走吗？”

    表姐有点不乐意。

    “都走，都走”

    大姨挥着手撵人。

    “你们先走，我等顾彬回来。”

    表姐给自己找借口。

    “蕾蕾你也走吧，我多呆一会儿”

    陈秀兰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二姨，你.”

    表姐一愣，有点懵。

    在她的印象里，陈秀兰这个母亲向来不是好脾气，和女儿女婿相处的也不是多么的融洽，让她留下，她是一百个不放心。

    “蕾蕾，听话”

    大姨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特意点明：“你二姨是熙雨的亲妈，这个时候留下最合适。”

    表姐悄咪咪的瞟了林熙雨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安了心，和一众亲友们离开了病房。

    ——

    待人都走了，陈秀兰来到床前，难得语气温柔的和女儿说话：“渴了吗？要不要喝水，妈给你倒杯水？”

    “喝一点.”

    林熙雨有点受宠若惊。

    陈秀兰拧开杯子盖，将吸管举到她的嘴边。

    林熙雨偏过头来，吸了两口就松开了。

    她其实并不渴，只是想享受母亲难得的温情。

    “刚生了孩子身子虚.”

    陈秀兰放下水杯，又和蔼的笑了笑：“别说话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

    “嗯。”

    林熙雨神情有点恍惚，闭上眼睛仍然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

    记忆中，陈秀兰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过话了。

    难不成四胞胎的魅力真有那么大？

    把向来倔脾气的姥姥都感化了，这可真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

    产科监护室。

    四个小宝宝因为是早产儿，斤两都很轻，最大的一个男孩才三斤来重，用襁褓裹着，躺在保温箱里，看起来格外让人心怜。

    顾彬隔着玻璃，看着四个并排放置的保温箱，唇角微微上扬，一股发自肺腑的喜悦在心里荡漾开来，让他在这一刻有了真实的感悟。

    他当爹了。

    是四个宝宝的父亲。

    四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是他和妻子的爱情结晶。

    他们共同的血脉。

    难以分割的牵绊！

    ——

    “你就是孩子的父亲？”

    一名医生推门进来，脸色稍显凝重。

    “是我.”

    顾彬闻声回头，笑容仍然漾在唇角。

    “顾先生，关于您的孩子.”

    医生扶了扶眼镜，有些遗憾的道明来意。

    顾彬不笑了，听到最小的女儿心脏房间隔缺损（先天心脏病），有可能早夭的时候，心脏犹如被闷雷击中了一般，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躺在最右侧保温箱里的小宝宝，在他的视线看过去的一瞬间，忽然睁了眼睛。

    那样懵懂又无辜的眼神，让顾彬的心又狠狠的抽痛了一下，眼眶不自禁的发红。

    “求你了，医生.”

    在这一刻，他心甘情愿的放弃了所有的骄傲，低声恳求：“花多少钱我都愿意，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我的女儿。”

    ——

    产科病房。

    “培训班那边，我怀孕顾不上，多亏有你帮衬着，辛苦你了。”

    “有啥辛苦的，我就喜欢当老师，再说我也有钱拿，又不是白下力。”

    “哎哎，也是”

    林熙雨打着吊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母亲说着话。

    娘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的相处过了，都感觉有点别扭。

    病房外忽然传来噪杂纷乱的声音，紧接着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十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各种仪器设备，护送四个保温箱从外面进来，将刚出生的小宝宝并排放在了产妇的床前。

    “嗳？！”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把孩子推到病房里来了？”

    陈秀兰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林熙雨也目露震惊，茫然的看着医生和护士在病房里忙活，带来的各种仪器设备，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

    “我和医生沟通过了，他们同意让咱们自己照看孩子。”

    顾彬随后进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神色平静的向母女俩解释。

    陈秀兰难以置信：“这么小的孩子，不在监护室里能行吗？”

    “医生说可以”

    顾彬点头：“他们已经将需要用到的仪器都带过来了，在病房里看护，和在监护室里没什么区别。”

    “是这样吗？”

    陈秀兰不信，又回头看向医生。

    “是的。”

    这位医生就是在监护室里将病情告知家属的那个人。

    四个孩子从监护室转到病房，也是他经过多方考虑后做出的决定。

    在他看来，最小的那个孩子，在监护室里，远离父母，没有亲情的关爱，对她的康复成长并不利。

    孩子至少要满2周岁才可以做手术，在此之前，精心的养护比什么都重要。

    是故，他决定赌一把，把孩子转至普通病房，交由父母亲自照样。

    至于其他的孩子，一块儿推过来是出于顾彬的恳求。

    顾彬不想让妻子伤心，只想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至少在妻子养好身体，康复出院之前，他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的。

    ——

    “医生说是就是.”

    陈秀兰得到医生明确的回答，不再有任何怀疑。

    “顾彬，把保温箱往前推一推，让我看看宝宝们。”

    林熙雨也惊喜交加，迫切的想要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孩子。

    “好。”

    顾彬眉眼宠溺，轻轻的推着小车，把四个宝宝都推到了爱妻面前。

    林熙雨侧过身来，透过玻璃往里瞧。

    四个宝宝斤两都不大，裹在襁褓里，仅露出一张尚未完全长开，皱巴巴的小脸。

    即便这样，她也看的美滋滋的，身为母亲的骄傲感油然而生。

    顾彬俯下身子，也贴近了保温箱，陪着她一块儿看。

    “咱们的宝宝很漂亮，对不对？”

    林熙雨喜滋滋的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虽然是疑问的语调，却是带着不容反驳的涵义。

    “对。”

    顾彬实力宠妻，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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