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桃木有灵,人间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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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大荒的秋天来得格外早。
日头才刚偏西,青牛山深处的林子里便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寒烟。
李拙背着一捆足有百斤重的硬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村的山道上。
他约莫十六七岁光景,身形单薄得像根竹竿,身上那件粗布短褐打满了补丁,袖口磨出了毛边,却胜在干净利落。
尽管背上的柴火压弯了他的脊梁,少年的眸子却清亮得吓人,像是山涧里未被尘埃浸染的寒泉。
“呼……”
李拙停下脚步,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扶着路边一棵老歪脖子树喘了口气。
透过稀疏的林木缝隙,能看见山脚下的牛家村升起了袅袅炊烟。
那是凡俗人间最暖的味道。李拙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那炊烟里,有李大娘熬的小米粥,也有张屠户家炖的下水汤。
只要太阳落山,这就是他的归宿。
但今天,李拙没有急着下山。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如血,将半边天穹染得透红。
他熟练地将柴火藏在老树后的灌木丛里,拍了拍手上的树皮屑,转身向着山腰处一片僻静的乱石林走去。
那里有一块被风雨打磨得光滑如镜的大青石。
当最后一缕阳光即将沉入地平线时,大青石上多了一道红色的影子。
“你来晚了。”
声音清脆,像是玉珠落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李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憨厚的笑意:“今日那几株铁木太硬,多费了些砍柴的功夫。红缨,没让你久等吧?”
青石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红裙子,像是秋林里燃烧的一团火。
那张小脸粉雕玉琢,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上扎着的两条羊角辫,系着鲜红的头绳,随着晚风轻轻晃荡。
这大荒深山,野兽横行,谁家女娃敢独自在这个时辰上山?
李拙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半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在山中迷路,遇到了这个自称红缨的小姑娘。
她说教他一种呼吸的法子,只要学会了,以后砍柴就不累。
李拙信了。
“哼,我也刚到。”
红缨晃荡着白生生的小脚丫,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吧,趁着月亮还没出来,先把昨日教你的引气诀走一遍。”
李拙依言盘膝坐下。
虽是凡俗少年,但他一坐下来,脊背便挺得笔直,双手掐诀,置于膝上,竟透着几分天然的道韵。
“气走丹田,心如止水。吸则百脉皆开,呼则浊气尽去……”
少年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深沉,鼻息间隐约有两道白气如小蛇般吞吐。
周遭的草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轻轻摇曳,一丝丝肉眼难辨的草木清气,顺着毛孔钻入他的体内。
红缨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李拙,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此刻却流露出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忧伤。
“李拙。”
“嗯?”李拙闭着眼,正在行功。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找我吗?”
李拙心头一跳,猛地睁开眼。
夕阳已彻底沉没,夜幕降临,山林间虫鸣四起。
红缨背着月光,看不清表情,只有那根红头绳在风中猎猎作舞。
“你要走?”
李拙急声问道,“是不是山里的狼群吓着你了?我不怕,我手里有柴刀……”
“傻子。”
红缨噗嗤一笑,跳下青石,背着手走到李拙面前,踮起脚尖,伸出冰凉的小手,轻轻点了点李拙的眉心。
“不是狼群。是……天要亮了,我也该走了。”
她说了一句李拙听不懂的话。
未等李拙追问,红缨忽然拉住他粗糙的大手,力气大得惊人:“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今晚不练气了,送你一样好东西。”
“可是,李大娘还等着我送柴……”
“就一晚。”
红缨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就陪我这一晚,好不好?”
李拙看着她那双倒映着星辰的眸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
两人穿过荆棘密布的丛林,来到了一处李拙从未涉足过的隐秘山壁前。
藤蔓拨开,露出一片干燥清爽的山洞。
洞并不深,正中央插着一把剑。
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块削成剑形的焦黑木头。
剑身粗糙,甚至还能看到木质的纹理,唯独剑柄处,系着一缕鲜红如血的剑缨,和红缨头上的绳子一模一样。
“这是桃木剑。”
红缨指着那把剑,神色庄重,“虽然是木头做的,但它比铁还要硬。你拿着它,以后上山砍柴,防身之用。”
李拙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温润。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那木剑仿佛有生命一般,刚一入手,一股暖流便顺着掌心涌入四肢百骸,将他一日的疲惫驱散得干干净净。
“好剑!”
李拙由衷赞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剑身。
“李拙,累了吧?”
红缨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远,像是隔着重重云雾传来,“累了就睡一会儿。在这洞里睡,不做噩梦。”
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李拙想要说话,眼皮却沉重如铅。
他抱着那把桃木剑,身子一歪,靠在洞壁上,意识瞬间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红缨站在洞口,红裙飞扬。
她回过头,冲着自己挥了挥手,嘴唇轻启,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看口型,那是——“保重”。
随后,一道刺目的流光划破夜空,轰鸣声响彻天地,仿佛苍穹崩塌。
但这惊天动地的异象,李拙都听不见了。
他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格外漫长。
……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李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尽头,只有四季在疯狂地轮转。
他看到青草发芽又枯黄,看到大雪落下又消融,看到树木拔地而起直刺苍穹,又在雷火中化为灰烬。
时间仿佛变成了一条湍急的河流,轰隆隆地从他身上碾过。
直到——
“滴答。”
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他脸上。
李拙猛地惊醒,豁然坐起。
“红缨?”
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却沙哑干涩,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渴。
没有人回应。
山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拙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挣扎着站起身。
“怎么回事……”
他低头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身上那件原本结实的短褐,此刻竟如灰烬般脆弱,轻轻一碰就化作了飞絮。
布满老茧的手上,积满了厚厚一层灰尘,稍微一抖,尘土飞扬。
怀里的桃木剑还在,只是那红色的剑缨,似乎暗淡了几分,不再如昨夜那般鲜亮。
李拙心里涌起一股慌乱。
他顾不得身上的衣不蔽体,抓起桃木剑,跌跌撞撞地向洞口跑去。
“这觉睡迷糊了,李大娘肯定急坏了……”
他在洞口被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绊倒他的竟然是一根手腕粗的藤蔓。
那藤蔓如虬龙般盘踞在洞口,上面长满了厚厚的青苔,仿佛已经在这里生长了几十年。
李拙的心沉了下去。昨天进洞时,这里明明只有几根细嫩的野草。
他拨开遮蔽洞口的厚重藤萝,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抬手遮挡,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当啷。”
手中的桃木剑滑落,砸在石头上。
李拙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得让人绝望。
远处的山峦依旧起伏,但原本稀疏的树林此刻已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
几人合抱的巨木参天而起,树冠如盖,遮蔽了天空。
而山脚下……
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那个有着袅袅炊烟、有着鸡鸣犬吠、有着温暖小米粥的牛家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蒿草淹没的废墟。
残垣断壁隐没在一人高的荒草中,几块风化的石磨半埋在土里。
那棵李拙常在下面乘凉的村口老槐树,如今只剩下半截枯死的树桩,中间早已朽烂,长出了一朵朵妖艳的野菌。
风吹过,荒草低伏,露出一片死寂的荒凉。
哪里还有什么村子?
哪里还有什么李大娘?
“这……这是哪儿?”
李拙嘴唇哆嗦着,发疯似地冲下山去。他在荆棘丛中狂奔,赤裸的双脚被石子划破,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冲到自家屋子的位置。
没有茅草屋,只有一个浅浅的土坑。
他在土坑里疯狂地挖掘,指甲崩裂,满手是血。
终于,他挖到了一个锈成铁渣的盒子。
那是他小时候埋下的,里面装的是他在山上捡的最漂亮的蝉蜕。
铁渣在他手中碎裂,化为红色的尘埃,从指缝间流逝。
正如这无法挽回的岁月。
李拙跪在废墟之中,茫然四顾。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枯木发出的呜咽声,像是在祭奠一段早已逝去的时光。
昨夜星辰昨夜风,今朝醒来一场空。
那个扎红头绳的小姑娘不见了。
那个虽然贫穷却温暖的家,也不见了。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和那把孤零零的桃木剑。
李拙仰起头,想要呐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
“啊!”
凄厉的啸声在空旷的大荒中回荡。
这一年,大荒历三千六百五十年。
距离那个红缨似火的夜晚,已过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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