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4-EP2：梅花国王（12）

【瓦格纳的拥趸们之所以受到怀疑，并非因为他们热爱瓦格纳，而是因为他们只热爱瓦格纳。】——《第二条捷径》，1945年。

……

因源质基因公司即将到来的报复而不得不撤离东京前夕，坚信自己有朝一日仍要返回这里的萨尔瓦托雷·阿杰姆贝为去而复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天西贤治的密切配合下，两人炮制了一份秘而不宣的合**议，旨在等到半兽人集团雇佣兵恢复在日本的活跃状态后启动该协议、为阿杰姆贝所部前往日本其他地区执行任务提供便利条件（不然，阿杰姆贝和他的部下们就只能像其他造访东京的国际志愿者那样留在这一地区）。如今，为完成半兽人集团与贝壳公司之间的秘密交易，阿杰姆贝率领着自己的团队从非洲返回了日本，而天西贤治也立即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邀请这些防疫工作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协助天西机械公司在危险的荒野地带测试新型设备。

时过境迁，阿杰姆贝率领的母狼大队在军事防疫任务中的不可替代作用正在逐步下降。一方面，贝壳公司等医药企业终结了源质基因公司维持至2034年的疫苗研发和生产优势，加之贝壳公司破天荒地将一部分设施搬迁往非洲并在非洲开设了一些新机构，正规军士兵和雇佣兵获取天启病***和其他各类药物用于军事防疫任务的难度大幅度下降；另一方面，疫苗和药物短缺情况得到缓解后，效仿阿杰姆贝的所作所为、用火炮或无人机向危险地带投送药物也成为了许多指挥官的必然选择，而且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一套战术实施起来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负责——归根结底，阿杰姆贝只是凭借着自己在其他平行世界的经验占据了先机罢了。

但是，半兽人集团的高层仍然愿意把阿杰姆贝和母狼大队当成最耀眼的招牌。这不仅是因为母狼大队总能顺利完成每一次军事防疫任务（除了去年7月在东京发生的意外始终令人费解）、让各色雇主们相当满意，还由于阿杰姆贝所部在行动中消耗的医疗物资远远少于半兽人集团的其他雇佣兵部队或同行竞争者。就算关键医疗物资紧缺在2035年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各个雇佣兵企业也还没有财大气粗到任由雇佣兵部队随意使用这些宝贵补给品的程度。因此，当罗马黑人主动请缨之后，委托他前往日本执行此次极为凶险的任务就成为了半兽人集团高层的必然选择。

按照半兽人集团雇佣兵中极少数知情者的设想，阿杰姆贝应当在抵达日本后找借口留在东京地区、伺机寻找GHQ和重组中的源质基因公司日本分公司暴露的弱点，并在UN维和部队疏忽大意或因其他突发事件而束手束脚期间以雷霆之势夺取茎道修一郎的其余遗产。虽说新近成立的首都圈民间警备公司帮助维和部队和警察分担了一部分维持东京基本秩序的压力并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半兽人集团必须正视的障碍，那些曾经帮助这家企业训练安保人员和民兵的半兽人集团雇佣兵们已做好了从内部干扰其行动的准备。

……日曜会民兵们有时会不自觉地放下对顾问和教官们的敌意。

不过，抵达日本后的阿杰姆贝没有要求部队在东京地区待命，反而率领队伍向大阪地区前进。这对缺少合法航空运输载具的雇佣兵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只得沿着那些或因长期缺乏维护、或因天启病毒变异生物破坏而严重受损的道路赶往目的地。与随时可能冒出变异生物的日本荒郊野外比起来，非洲最为严重的疫区也显得平和了许多。

“在军事防疫任务这方面，我们必须始终保持优势。旧的优势快消失了，就得尽快找到新的优势。”行军途中，被战友们的质疑包围的阿杰姆贝不得不解释他们需要和天西机械公司合作的缘由。这支雇佣兵部队中有人了解贝壳公司和半兽人集团之间的秘密交易，另一些人则一无所知，但罗马黑人不愿多费些心思将知情者从人群中区分出来。一个能够一视同仁地顾及大部分隐患的行动方案更符合他的胃口。“天西机械公司研发了一种音波装置，把这种装置放在变异生物经常出没的野外，这群怪物就会销声匿迹……而它所保护的土地也会变回适合人类居住的模样。”

“萨尔沃，这真的管用吗？”雇佣兵们面面相觑，其中那些于去年7月16日参与围攻源质基因公司的当事人还记得自己在整理那些绝密研究资料时不经意间瞥见的几个关键词。“去年的【天空树奇迹】，据说只是用声波共振破坏了大型天启病毒结晶才导致变异生物纷纷自行死亡……这手段对尚未形成结晶的天启病毒本身恐怕不起效。”

“那是科学家和工程师要关心的事，而我们……我们要抓住每一个出现在身旁的机会。”阿杰姆贝又不可能把老格兰杰和天西贤治等人提出的天启病毒云层假说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也许这些话当天就会传到半兽人集团高层或贝壳公司高层的耳朵里。其他关心着钢皮病疫情进展的组织大概迟早也会总结出类似的结论，在那之前，确保团队能长期成为这一理论的唯一受益者至关重要。“日本仍然有许多纠葛是我们不适合去插手的，比如东京地区和大阪地区的关系，还有天西机械公司在这种对立中的立场……但我们是雇佣兵，按公道的价格为愿意出钱的人提供公道的服务，仅此而已。有那么多人排着队要购买我们的服务，这当然是好消息了。”

严格来说，天西贤治此次委托阿杰姆贝所部到近畿地区部署的音波防疫装置，与去年成功地帮助东京地区抵御了变异生物大举进攻的广播系统以及特别机动大队携带的广播设备并非同一类装备。尽管就连天西机械公司内部也有些思维不够灵活的研究人员认为自己效力的企业开发出的音波防疫装置全是剽窃了源质基因公司研究成果的产物，单就什么类型的歌声能够遏制天启病毒的活性、哪一种歌声又会反过来使得它更加活跃而言，别说是天西贤治，就连继樱满玄周、茎道修一郎这两位亲人相继去世后不得不接过天启病毒研究领域第一人光环的樱满春夏也未必知情：麦克尼尔等人所获得的档案和研究资料中只记录了经反复测试后被认为有效的音频，其中的规律则有待有志者进一步探索。

因此，天西贤治力主开发的音波防疫装置与其说遵循了樱满春夏的研究思路，不如说完全效仿了麦克尼尔向他描述的音波屏障。因波能武器开发项目而对定向能传输理论颇有些心得的天西贤治又按照自己的理解对麦克尼尔描述的模型进行了一番改进，以确保被音波屏障枢纽包围地区上空一定高度也能免于天启病毒云层和变异生物威胁。

现在，他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战场来检验成果，而位于近畿地区、毗邻大阪的京都地区则是首选。长间晋三或许会对把一款几乎全部核心部件来自国外、仅设计思路出自日本人头脑（其中还有一半来自麦克尼尔等人的转述）的产品称为日本人自主设计和生产制造的商品持保留态度，但他在听说了天西贤治即将在京都测试音波屏障一事后仍然同意往近畿地区派遣更多的日曜会民兵巩固三重县伊贺市至京都沿线的秩序。

“天启病毒云层正在变得活跃，近畿地区的怪物也越来越多。这些年轻人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贤治。”

在2035年3月中旬，为了防止特别机动大队沿着宇治市北上前往京都期间和大阪警察部队遭遇并爆发冲突，麦克尼尔临时下令改从大津市-比叡山方向突破进入京都市区东部。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帮助特别机动大队避开了不少麻烦，因为就在特里同等人全歼了埋伏在琵琶湖南岸的不明来历敌对武装组织、跨越比叡山的当天，京都南部和西南地区就出现了不少天启病毒变异生物，大阪警察部队的探索行动也因此遇到了阻碍。

率先进入京都市区的特别机动大队第3中队对市区东部进行了侦察，发现了数个幸存者定居点（其中一个定居点外部署了许多防御设施），但没有发现大阪警察部队的踪迹。认为京都市区还算安全的特里同等人于是催促中村清次郎和春日秋水所部尽快穿过比叡山，但兴奋过头的众人似乎忘记了他们携带的广播设备只能保证变异生物不会直接出现在他们身旁而不是创造一片哪怕在设备远离后仍是变异生物禁地的安全区。结果，放心大胆地带着被士兵们连哄带骗地劝往京都的大批难民穿过比叡山的第1中队和第2中队在山间遭到了以猫科动物为主的变异生物群体突然袭击，当即有70余名士兵在袭击中丧生，幸存者的伤亡则还要更高一些。

见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中村清次郎连忙率领部队和平民向距离战场最近的寺庙撤退。那附近的视野相对开阔一些，以寺庙建筑为掩体的特别机动大队士兵也不必担心被空中火力支援误伤。与此同时，正按长间晋三的命令接管大津市幸存者定居点的日曜会民兵得知特别机动大队被围困在比叡山上，连忙和从京都市区折返的第3中队从左右两侧同时出击、协助老格兰杰和吉尔斯突破变异生物组成的包围圈。经过持续三天的血战，特里同所部总算在包围圈西北方向撕开了一个口子，夺路而逃的特别机动大队地面部队顺势从这里涌出、慌不择路地闯入了京都市区东北部。

如果阿杰姆贝没有及时地率领他的部队赶到战场附近，穷追不舍地继续追捕猎物的天启病毒变异生物毫无疑问将会进攻京都或大津市——又或者是双管齐下——届时后果不堪设想。巧合的是，半兽人集团雇佣兵们刚抵达大津市就遇见了从比叡山撤退的日曜会民兵。了解了战斗的具体经过后，阿杰姆贝连忙命人在市区内部署音波屏障枢纽，同时还派遣无人机运输设备前往山上的寺庙、让仍被变异生物包围的幸存者协助山下的支援部队部署这些装置。在此期间，有些从山上冲下的变异生物试图对阿杰姆贝所部发动进攻，它们理所应当地成为了阿杰姆贝检验用车辆改装成的自行火炮命中率的最好靶子。

“这里到处都是些民用载具改装而来的军用装备，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罢了。”连日来为被困的特别机动大队主力提供支援的吉尔斯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他不喜欢这样的战场，过去没有哪个飞行员在执行任务期间还要时刻防备下一秒就可能直接出现在座驾附近的飞行变异生物，而这样荒谬的现状却是他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我原本以为麦克尼尔千辛万苦找来的这些士兵只用一天时间就能突围，看来我高估他们了。”

“可怕的不是变异生物，而是外面看似安全的每一个区域都可能很快充满变异生物这个不容忽视的隐患。”看在自己的一部分部下在首都圈民间警备公司工作得很愉快的份上，罗马黑人愿意给麦克尼尔的手下一个相对公正的评价。与坂东市撤退行动期间那些险些当场逃亡的家伙相比，坚守了寺庙三天后快速突围而且还没忘记带上大部分难民的这些特别机动大队士兵们要称职得多。“我们就是为了终结这种恐惧而特地前来。在比叡山部署这些枢纽，应该就能隔绝变异生物的行动。”

“就这样？”见通讯画面中的阿杰姆贝身旁还有其他雇佣兵，吉尔斯故意提高了音量，“帮天西机械公司干活可没那么容易。他们在东京开设了分支机构，又把许多大阪人送到东京去，与此同时却没在大阪受到清算，甚至就连这种【偷渡】行为本身也没有成为大阪人的声讨目标。和这么一个复杂多变、每天的立场以当天天气预报为准的企业深度合作，你不觉得你有必要对GHQ做出些解释吗，阿杰姆贝先生？”

“别着急……我当面和您说清楚。千万别把所有在日本活动的武装团体都当茎道修一郎的手下看待啊！我们跟他们可不一样！”

就这样，阿杰姆贝获得了一个光明正大地前往空中指挥中心与老格兰杰、吉尔斯会合的机会。他的确要向两人报告天西机械公司的立场，准确地说这与半兽人集团和贝壳公司之间的秘密交易息息相关。

“我从色雷克斯博士那里得到了一些危险的消息。尚不能确认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它们极有可能是贝壳公司定向释放、用来寻找内部叛徒的诱饵。”与阿拉伯人生化专家保持着联络的罗马黑人路过Endlave机甲远程驾驶舱时好奇地驻足观看了一阵，不过他也只停下了一分钟而已。有更棘手的种种不可避免危机等待着他与战友们共同应对。“貌似……他们认为上一次对付源质基因公司的手段值得效仿。缺少人手和各种物资的GHQ毕竟没法拒绝来自外界的国际医疗团队帮助。”

“这是把GHQ还有每次负责组织国际医疗团队的UN官僚都当成十足的蠢货了吗？”话说回来，老格兰杰也猜到贝壳公司不太可能把夺取茎道修一郎其他遗产的希望寄托在已经在去年的冲突中参与了围攻源质基因公司的半兽人集团——要不是阿杰姆贝跑得够快，GHQ或源质基因公司都会来东京找母狼大队的麻烦。“不……不让同一个组织连续两次卷入相似的事态是明智的决定，我们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他们也要学麦克尼尔那样把所有环节都拆开？比如说，让知道任务真实内容的部队成为诱饵并负责收尾工作，同时把真正的执行环节交给对此一无所知的局外人。”吉尔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他并非刻意要把敌人和麦克尼尔对比，是那种似曾相识的作风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回忆，“让一群在关键事项上和盲人无异的家伙把茎道修一郎可能仍保存在东京的最重要的秘密挖出来……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看，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马尔科姆，你怎么也——”

“听我说，我们都知道特里同或许就是从茎道修一郎那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中心逃出来的幸存者之一。别人或许不知道茎道修一郎的真面目，但像他这样的幸存者对此一清二楚。”老格兰杰挥手示意一脸不屑的吉尔斯先安静片刻，免得他们之间的争执引起了大型军用运输机内其他人员不必要的警觉，“爵士，假如你是一个被人贩子绑架到日本、成了茎道修一郎实验品并因此不幸地感染天启病毒的受害者，那么你死里逃生之后会怎么做？”

“活下去，然后想办法阻止更多人变成钢皮病患者。”吉尔斯不假思索地说，他还不会偏执到自暴自弃地要让更多人感染的程度，那是典型的NOD兄弟会信徒思维，“以及，杀了茎道修一郎还有一切跟他非常相似的家伙。”

“正是如此。麦克尼尔可以招募到一个特里同，贝壳公司就能招募到更多的特里同。我说的不只是源质基因公司的受害者，其他机构的受害者也一样，甚至只要贝壳公司的消息封锁和信息污染工作做得足够到位，它还可以把自家人体实验的受害者招募到自家的防疫工作岗位上。”说到这里，老格兰杰方才转向罗马黑人，用眼神征求对方的肯定意见，“GHQ对日本的信息封锁会加剧误会，而在茎道修一郎一伙覆灭之后，最积极地推动防疫工作的GHQ代表人物就成了麦克尼尔。这一次我们等来的不会是一群本就包藏祸心的匪徒，反倒是天真地以为自己一切所作所为都有助于对抗钢皮病疫情的……好吧，蠢货。”

“那可真蠢。”

阿杰姆贝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他之前只当贝壳公司打算把其他合作机构的队伍藏在国际医疗团队中浑水摸鱼，就像起先没成为关注焦点的色雷克斯博士等人那样。但老格兰杰方才的话无意中提醒了他，不仅贝壳公司即将派遣的队伍人员背景会与他设想的有所区别，派遣方式恐怕也不会那么循规蹈矩。“东京不能再乱一次了。音波屏障还没建好，而且我们还计划发起一次旨在夺回关东地区的关东战役，如果这时东京又爆发了一场混战……造成的影响只会比上一次更严重。”想到平定世界其他角落的钢皮病疫情之前先要取得日本防疫工作的胜利，阿杰姆贝就更加不能容许那些野心家胡作非为了，“但既然贝壳公司可能原本就认为半兽人集团不能带回他们所需的战利品，那我们也没必要有所顾忌了。设下陷阱，等他们的人抵达日本就一网打尽。”

“我不认为半兽人集团还有你本人可以在任务失败后不承担任何代价。再者，我们还缺少一块关键的拼图来帮助我们完善对抗天启病毒云层的技术。”老格兰杰若有所思地对两名同伴说，同一个音频在大阪地区发挥的作用不如在东京地区那样明显，“关于这些差异，天西认为这和天启病毒云层的本质有关，简而言之就是它们拥有某种程度的自我意识。对付它的关键，或许就藏在樱满春夏博士保存的那些绝密资料中。之前整理茎道修一郎的研究资料时，麦克尼尔就注意到其中缺少了很多本应存在的内容，例如特里同所在研究中心的档案。杀死她会让我们损失又一个本有助于对抗天启病毒的优秀科学家，况且我们就算这么做也不一定能找到剩下的研究资料，但如果她出于防疫工作需要而主动拿出了那些资料或研究成果……一场连我们也包括在内的袭击有助于打消所有人的疑虑。”

“所以，我们没有必要阻止袭击。袭击仍然要发生，但又不能在东京发生，那就只能在大阪了。”吉尔斯故作深沉地说，他敢肯定天西贤治百分之百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那我们就不通知他好了，他在决定把天西机械公司的重心转向防疫工作时就已经明白防疫工作从来都不只是技术上的防疫那么简单。竞争对手、天启病毒邪教信徒、虚无主义者和厌世者、本能地把一切技术手段当成魔法和妖术的老古董……迟早都会找上门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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