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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天下第二人平安


第235章  天下第二人平安

    郓王赵楷平素里只随他父皇官家习那丹青妙笔,于其他一些琐事如王府护卫何曾上心?

    这群府中护卫,也多是些骄横惯了的世袭头衔,在京城就惯会倚仗王府的势要,作那飞扬跋扈的勾当。

    此刻听得大官人那边护卫聒噪,这边如何肯服软?

    登时便有几个护卫跳著脚,扯著嗓子嚷将起来:「赌便赌!老爷们怕你鸟!

    」

    「输了时,须得从爷爷们裆下钻过,学那王八爬三遭!」

    「正是!叫你尝尝爷们的威风!」

    只是这帮护卫,多在京城里靠著祖荫、赏赐混个名头,肚中墨水有限,市井粗话也学得不甚精熟。

    翻来覆去,不过「赌」、「钻裆」、「鸟」这几样村话,听来终究少些腌臜泼才的狠戾劲儿。

    赵楷在车内听得眉头微蹙,方待开言呵斥,那帝姬赵福金却早又从锦帘缝里钻出个粉琢玉砌的小脑袋来。

    她久居深宫,便是偶有溜出,也是前呼后拥,走马观花,何曾见过这等市井泼皮斗口的热闹?

    只觉心口突突乱跳,欢喜得紧,很不得立刻看出输赢来。

    一股子说不出的新鲜热辣直冲脑门,竟也顾不得身份,盯著大官人,拍著小手脆生生学舌道:「对极!对极!你们若输了,也须钻我们的————钻我们的裤裆!」

    大官人闻言,眼中笑意更浓,这女人虽说穿个男装,一看便知是女子,故意慢悠悠撩拨道:「公子好生爽利!只是————若你们输了呢?」

    赵福金正觉好玩,想也不想,张口便接:「我们也钻你的裤————」那「裆」字尚未出口,早被一只气得发抖的手从帘后伸来,死死捂住了她得檀口—一不是那气得三尸神暴跳的郓王赵楷是谁?

    「再敢胡唚,立时送你回宫!」赵楷压著嗓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堂堂帝姬,与人赌钻胯?倘或输了,难道真个去钻?成何体统!」

    赵福金被他捂著嘴,唔唔两声,一双杏眼却骨碌碌转著,浑不在意,挣扎出来笑嘻嘻得说道:「三哥你也忒胆小了.....输了怕什么?只需亮出你我身份,他个五品小提刑还敢让我们钻胯裆,怕不立时唬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称「臣有眼无珠」、「罪该万死」————与宫里那些没脊梁的老货一般无二!

    旁边侍立的杨戬听了,喉结上下滚动,悄悄咽了口唾沫,心下打鼓:这小祖宗————莫不是在点老奴?难道老奴哪里做错了?

    赵楷听了她得念头,著实古灵精怪吃不了亏,但也得沉著脸斥道:「休得存此侥幸!金枝玉叶,岂能有此等下作念头!」

    言罢,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猛地掀开车帘,对著大官人方向遥遥抱拳,声音清朗带著威仪:「这位提刑大人,请了!非是下官多事,实乃济州方经战火,按我大宋律令,凡入城者,必得勘合文书、通关令箭,验明正身方可放行。」

    「这位守门的大人,风骨嶙峋,无半分阿谀之态,端的是铁面无私!真真是秉公持正、一丝不苟!」

    「大人虽有官身,恐也撼不动他胸中这煌煌律法纲纪!此等风骨,实乃我大宋法度之幸,社稷基石之固!」

    「为免有失官体,依在下浅见,这赌局————还是作罢为妙。」

    那大官人听了赵楷言语,面上那层油光水滑的笑意纹丝未动,他摆摆手:「不过几句顽笑话儿,值当甚么?既不是赌命搏财,伤筋动骨,权当————给这长夜漫漫解解闷儿罢了。」

    他眼风儿往赵福金那边一溜,顺水推舟道:「既然这位小公子兴致高,话已出口,咱们便依他所言,小赌怡情!」

    赵楷这边才刚把赵福金那颗不安分的脑袋按回帘子后头,那帘子「哧溜」一声,又被顶开了!

    只见那张绝色精致的小脸儿又探了出来,两颊因著兴奋泛著桃花般的红晕,一双妙目亮得惊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脆生生嚷道:「对对对!就赌钻胯下!谁输了谁钻!」

    赵楷手慢了一步,愣是没捂住那张惹祸的小嘴,气得他眼前发黑,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时寻根麻绳来,把这无法无天的小祖宗捆成个粽子,再塞进马车最里头去!

    心里只骂:一出皇城这丫头片子真真是压不住无法无天的性子?这等腌攒赌注也敢往外喊!

    「好!痛快!」大官人朗声一笑,双手抱拳,那动作带著几分江湖气,又透著稳操胜券的笃定,「君子一言!」

    赵楷还未说话,那帝姬赵福金在车里听得真切,立刻扯著嗓子接茬,声音尖亮,穿透夜色:「驷马难追!!」

    气得赵楷直摇头!!

    大官人嘴角噙著笑意,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身侧平安,眼皮子几不可察地一垂。

    平安便心领神会。

    他立时抢前一步,挺直腰板,清了清喉咙,冲著那黑洞洞、高耸的城头,扯开一副公鸭嗓子,拔尖了调门喊道:「城上的听著!开门!有十万火急的军令在此!耽误了时辰,你们吃罪不起!

    」

    城垛后头,影影绰绰。

    好半晌,才见一个裹著件油光锃亮、补丁摞补丁破号袄的人影,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欠,慢腾腾地探出半个身子来。

    夜风一吹,他冻得一哆嗦,身子又往回缩了缩,只露著半张蜡黄的脸。

    他缩著脖子,带著浓重的睡腔鼻音,懒洋洋道:「吵————吵什么丧?深更半夜,号丧呢?不开!规矩就是规矩!懂不懂?天王老子来了也白搭!没有枢密院画押、滴著兵部火漆的夜开符」勘合令」,想叫开这城门?嘿!趁早死了这条心,滚到旁边驿站猫著去,别在这儿聒噪!」  

    话没说完,又是一个震天响的哈欠,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

    他拿袖口胡乱抹了一把,斜乜著眼,居高临下瞅著下头黑黢的平安,语带讥诮:「我说下头那位小哥儿,省省唾沫星子吧!你就是把嗓子嚎出血来,爷爷我也只当听个响儿!任你搬出什么三头六臂的官儿来,想夜里进城?门几都没有!趁早滚蛋,别在这儿杵著碍眼!」

    话音甫落,旁边马车里登时爆出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鸹,在寂静的夜里扎得人耳膜生疼。

    「哎哟喂!听听!都听听!」杨戬那特有的、带著太监腔的尖细嗓音拔得老高,充满了幸灾乐祸,「这才是铁面无私!」

    他笑声未歇,声音陡然转厉,带著一股子阴狠的兴奋:「小的们!都傻愣著作甚?还不赶紧把道儿亮出来?站好了!裤裆都给我岔开喽!等著贵人钻呢!」

    「钻!钻!钻他娘的!」

    「哈哈哈!爷爷的裆下宽敞,够你爬三个来回!」

    「磨蹭个鸟!快著点儿!让爷们开开眼,瞧瞧这钻裤裆的绝活儿!」

    「就是!别怂啊!是爷们儿就痛快点儿钻过去!」

    平安背对著这群聒噪的虎狼,身形纹丝未动,仿佛身后那震天的哄笑、恶毒的羞辱,不过是过耳蚊蝇。

    他只微微侧转半个身子,避开身后那些污秽的目光。

    手沉稳地探入怀中,不疾不徐地摸出一件物事。

    那东西黑黝黝、沉甸甸,在城头那点昏黄如豆、随风摇曳的灯笼光下,只显出一个模糊而沉重的轮廓,他抱著东西喊道:「上头那位大人!您眼力劲儿好,劳烦您————掌灯近前,仔细掂量掂量,看这块令牌————分量够不够开您这扇门!

    声气不高不低,倒把城头上那惯会拿腔拿调的小吏唬得一怔。

    再瞧他手中那物,黑魅一块,在昏灯下瞧不真切,偏生透著一股子沉甸甸的富贵气,小吏心头没来由地「咯噔」一跳。

    「娘的,装神弄鬼————」小吏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著,到底按捺不住好奇,骂咧咧地提溜过旁边一盏脏兮兮的「气死风」灯笼。

    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垛口,将那点昏黄摇曳的灯火死命往下凑,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瞪得溜圆,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扔下去瞧个真切。

    昏黄摇曳的光线落在那令牌上,只一瞬!

    小吏那双被眼屎糊得半开半阖的绿豆眼,霎时间瞪得滚圆!眼珠子险险要夺眶而出,死死钉在那令牌上!

    脸上那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的倨傲、懒散、嘲讽————顷刻间如同滚汤泼雪,消融得无影无踪!

    喉咙里「嗬——嗬——」两声,活像被一口浓痰死死卡住,再开口时,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带著筛糠似的抖,急切得如同见了亲爹老子:「哎——哎哟!尊——尊驾!您稍待!稍待片刻!」

    他手忙脚乱,如同被火燎了屁股,慌忙从垛口顺下一个小巧的柳条吊篮,语速快得如同爆豆:「劳您大驾,把令牌,轻放篮子里!容我的再凑近灯,仔仔细细——细验看验看!这黑灯瞎火,鬼影幢幢的,小的眼拙,怕——怕一时走了眼,唐突了贵人!」

    平安稳稳当当放入那晃悠悠的吊篮里。

    「大人仔细验过。此乃一半凭信。城门开了,自然奉上另一半令牌,两边一对照,方是真物。」

    「是是是!明白!小的明白!是真物,定要看看另一半!」小吏点头哈腰,那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他一把将那吊篮攫住,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猛拽,动作快得带起一股子阴风!

    城头上,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可这死寂,连喘口大气的工夫都不到!

    陡然间,城垛后面如同炸了锅!只听得一片压抑而混乱的鬼哭狼嚎。

    急促的脚步声,慌乱的甲胄碰撞声:「快!快他娘的!多点灯!把灯笼都点起来!」

    「哐啷!哗啦—!」

    「钥匙!开大锁的钥匙在谁裤裆里呢?!快找!!」

    「都他妈死人啊?!动手!快开城门!!」

    「快!快!点灯!多点几盏!」

    转眼之间,那扇开始还象征著王法天威的城门,竟在这深更半夜,伴随著一阵令人牙根发酸的「吱嘎嘎——嘎——」巨响,从里面被生生推开了一道黑黢的缝!

    那缝隙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著,还在「嘎吱嘎吱」地迅速扩大!

    方才那位「心如无私砣,面似铁面霜」、「任你皇亲国戚、天王老子也休想撬开城门缝」的铁面小吏,此刻从那刚裂开的城门洞里抢了出来。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凛然正气?

    几乎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开——开了!城门开了!!贵人久等怠慢,千万海涵!另一半信物呢?速速给我查验一番!」

    这城门楼子下头,方才还铁板一块、油盐不进,转眼间竟谄媚如狗、洞开大门!

    这变脸之快、之绝,便是那汴梁勾栏里最红的变脸戏子,也要自叹弗如!

    这一幕,活脱脱像一柄千斤重的无形巨锤,挟著风雷之势,「哐当」一声,狼狠夯在了远处马车旁那几位爷的心坎子上!

    军王赵楷那份从容矜贵、天家气度,瞬间冻得比腊月的冰还硬!

    两只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盯著那洞开的城门,嘴巴微微张开,连口鼻间的气儿都忘了喘!  

    杨戬那尖酸刻薄、幸灾乐祸的鸭公嗓子,正叫唤到兴头上,被死死掐住了脖颈子,「嘎」地一声便断了根!

    那群方才还如狼似虎、聒噪著「钻!钻!钻!」、恨不得把裤裆都扯烂了的王府护卫们,此刻更是如同被阎王爷的勾魂笔齐齐点中!

    一个个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出眶来,嘴巴张得能塞下个拳头,方才那股子嚣张跋扈的劲儿渣都不剩!

    偌大的城门口,死寂一片,唯有那沉重的城门还在「吱嘎————吱嘎————」地呻吟著,声音刺耳,像是在无情地嘲笑著他们的愚蠢。

    唯有那马车帘子缝里偷瞧的帝姬赵福金,与众不同!

    她非但没有半分她皇兄和那老阉货脸上的错愕与惊惶,反而亮得惊人!

    小巧的鼻翼因为兴奋微微翕动,粉嫩如花瓣的唇瓣向上弯起,勾出一抹近乎雀跃的的弧度!

    好家伙!

    这男人可比宫里那些只会唯唯诺诺、低眉顺眼、木头疙瘩似的玩意儿————有趣多了!简直是个天上掉下来的「好宝贝」、「好玩意儿」!

    她甚至无意识地伸出丁香小舌,飞快地舔了舔因兴奋而有些发干的嘴唇。

    那眼神,活脱脱一个顽劣孩童,终于盯上了心仪已久、会蹦会跳的稀罕玩意儿,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里,已经在飞快地盘算著,如何把这新鲜出炉的「宝贝」弄到手里,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把玩」个痛快!

    那大官人目光如同刷子般,慢悠悠扫过对面那群面无人色的王府众人,尤其在杨戬那张青白交替的老脸上停留片刻,这才拖长了调子,悠悠然开口道:「啧————啧啧——照这么看——咱们这场小小的顽笑赌赛,倒是我这边————侥幸拔了头筹?」

    话音落下,迎接他的,是比坟场还要死寂的沉默。

    夜风打著旋儿从洞开的城门里穿过,呜咽作响,仿佛也带著几分讪讪的尴尬O

    那群王府护卫,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恨不得把脑袋直接钻到裤裆里去,连喘气都只敢用鼻子眼儿,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郓王赵楷只觉得嘴里发苦,胸中憋闷,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定了定神,正待张口说几句圆场的体面话—他自己是断然不能去钻那腌臜裤裆的,便是他手下这些护卫,好歹也是王府的脸面,若真当众钻了————传出去,想都不敢想!

    可西么大官人却像是忽然泄了兴头,眼皮子都懒得抬,只把手懒洋洋一摆,如同拂去眼前恼人的蝇子,硬生生截断了赵楷那未出口的场面话:「罢了!罢了!「深更半夜,露水都下来了,谁耐烦跟诸位掰扯这点子腌臜帐目?」

    他顿了顿,:「权当是————诸位欠著这一遭!记在帐上便是了。山不转水转,改日若有缘再碰上,咱们再寻个乐子,兑了这帐也不迟嘛!嘿嘿。

    说完看了一眼杨戬,那两声「嘿嘿」,笑得杨戬心头直冒寒气。

    话音未落,他脸色一收:「平安!进城!」

    「得令嘞!」平安笑嘻嘻地应诺一声,故意慢悠悠踱到杨戬跟前,声音不高不低,恰恰能让周围竖著耳朵的人都听个真真切切:「您老这天寒地冻、露重风急的,直挺挺杵在这风口上————啧啧,活脱脱一根老棒槌」也似!可千万————仔细冻著了您老这金贵身子骨哟!」

    那「老棒槌」三字,咬得又重又慢,带著十足的侮辱。

    「你!你个小————」杨戬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他在宫里宫外何等体面?何曾受过此等指著鼻子尖的奇耻大辱?

    尤其辱骂他的还是个不入流的狗奴才!

    那张保养得油光水滑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紫黑的猪肝色,一根兰花指,死死指著平安的鼻子—

    「滚开!好狗不挡爷爷的道儿!」

    「没卵子的腌臜货!滚边儿去!杵这儿碍眼!」

    「孙子!你亲爹我的裤裆可还给你留著热乎气儿呢!麻溜儿钻过来!别磨蹭!」

    「磨蹭你娘个腿!等著爷爷们用脚底板子给你开开光啊?!」

    未等杨戬那口憋在嗓子眼的恶毒咒骂喷出来,一阵更粗野市井的呵斥声浪,瞬间将他那点可怜的尖利嗓音碾得粉碎!

    只见大官人身后那群如狼似虎、早就憋著一股邪火的家丁,得了进城的号令,如同猛虎出柙!

    当先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嘴里喷著最污秽的市井俚语,如同驱赶挡路的野狗,给大官人的车驾开路!

    那肩膀如同撞城锤,狠狠顶向挡路的王府护卫胸口!

    那胳膊如同铁杠,蛮横地一扒拉,扫向对方的脖颈!

    更有甚者,直接抬起沾满泥污的靴底,毫不留情地就踹向对方的小腹和腿弯1

    那群王府护卫猝不及防,如同被一股狂暴的飓风扫过的麦秆!

    「哎哟!」

    「你————大胆!」

    「噗通!」

    有人被撞得踉踉跄跄,连退数!

    有人更是被那蛮横的力道直接撞翻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却说那平安,早觑得真切。趁著那群膀大腰圆、如狼似虎的家丁,聒噪著推搡王府护卫,恰似一堵肉墙挡住了众人视线之际一他嘴角噙著一丝笑意,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近!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他腰胯微沉,右腿如同绷紧的硬弓骤然弹出!  

    这一脚,蓄足了阴狠刁钻的力道,不偏不倚,正正踹在老阉货杨戬那保养得宜、却又最不经力的软肋腰眼儿上!

    「唔—噗!」

    杨戬只觉一股钻心剧痛从腰腹炸开,五脏六腑都似挪了位!

    他那养尊处优的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等狠辣手段?

    整个人如同一个被踢飞的破布口袋,竟离地腾空尺余!口中那声惨嚎刚挤出半截,便被剧痛生生憋了回去!

    「噗通!哗啦—!」

    好一声闷响!杨戬不偏不倚,直挺挺摔进了城门边那条积著污雪冰碴、飘著馊臭气味的排水沟里!

    霎时间泥水四溅,污秽横流!那沟虽不甚深,却足以将这位宫里头体面尊贵的大总管,摔了个魂飞魄散、七荤八素!

    「哎哟——哎哟喂——我的腰——我的老祖宗啊——疼煞咱家了——救命——救——」杨戬瘫在冰冷的污浊里,浑身湿透,沾满泥浆烂叶,发髻散乱,哪里还有半分体统?

    只剩下一张煞白的老脸扭曲著,杀猪也似的惨嚎呼痛,声音尖利凄惨,直透云霄,真真是呼天抢地!

    旁边几个眼尖的王府护卫,这才骇然惊觉!

    也顾不得与那群凶悍家丁纠缠了,慌忙连滚带爬地扑到沟边,七手八脚,如同捞落水狗一般,将那浑身恶臭、瘫软如泥的老阉狗从冰冷的污秽中硬拽了出来。

    也顾不上脏污,胡乱将他那湿漉漉、沉甸甸的身子,横搭在就近一匹马的鞍鞯上。

    杨戬兀自哎哟连天,一张老脸涕泪横流,混著污泥,狼狈到了极处。

    平安抱著胳膊,笑嘻嘻地看著城门洞前那点碍事的「东西」已被彻底清空。

    他动作快如鬼魅,手腕一翻,那包东西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滑进了小吏那宽大的袖筒深处。

    随即转过身,对著大官人的车驾,声音洪亮地喊道:「大爹!道儿给您老清干净了!请—进—城—嘞!」

    大官人端坐车中,车夫会意,手腕一抖,鞭梢在空中打了个清脆的响鞭一「啪!」

    车轮辚辚转动,便要驶入城门洞。

    「喂!前面那个长得俊的!」一个清脆得如同黄莺出谷、突兀地撕裂了这短暂的平静!

    只见帝姬赵福金猛地一把掀开那华贵的锦缎车帘,探出那张明艳绝伦的小脸。

    一双秋水剪瞳灼灼生辉,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钉在大官人身上,半点不见外:「喂!前面那位提刑大人!捎带脚儿,把我们也弄进去呗!」

    大官人闻声,眼风便慢悠悠扫了过去。

    城门口几盏昏灯摇曳,将那点残光泼洒在她脸上。

    但见那肤光胜雪,脸蛋玩味,一双眸子更是亮得勾魂摄魄!

    饶是大官人这等见惯了风月场上莺莺燕燕的花丛魁首,心下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一个粉雕玉琢、活色生香的尤物胚子!

    可他这目光,并未在那绝色上过多流连,如同蜻蜓点水般一沾即走。

    眼风随即扫过一旁那位公子—再掠过那帮子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护卫。

    最后,他有意似无意地飘向远处沉沉的黑暗里。

    影影绰绰,可见数十条沉默如铁塔的身影,按刀立马,如同潜伏在夜色里的狼群,警惕地注视著城门方向的动静。

    虽看不清面目,那股子无声的肃杀之气,却隔著老远都能透过来。

    大官人心头雪亮:眼前这帮子护卫,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银样枪头,草包饭桶罢了。

    可远处那群按刀不动的————

    大官人心念如电光石火,不过弹指间便有了计较。

    他脸上顿时堆起十足江湖气的笑容,朝著赵楷的方向朗声道:「这位兄台!方才城门下那几句顽笑话,不过是本官一时兴起,图个乐子!

    当不得真,更值不得兄台挂怀!」

    「常言道得好啊,江湖路远,山不转水转,这更深露重,夜风砭骨,诸位贵人金枝玉叶的身子,在这荒郊野外干熬著,也不是长久之计。」

    「若蒙兄台不嫌小弟粗鄙,便屈尊降贵,随小弟一同进城?找个干净暖和的落脚处,烫壶热酒,暖暖身子,也好安歇!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赵楷一听这话,心头那块千斤巨石「咚」地一声落了地!

    那张原本憋屈得如同苦瓜的脸,霎时间云开雾散,晴空万里,涌上毫不掩饰的喜色!暗道:此人倒是个识趣会做人的!

    他正待说几句「承蒙盛情」、「却之不恭」之类的体面话,好歹把方才丢在地上的脸皮捡回几分——

    「好耶!总算不用去钻那又破又脏的驿站狗窝啦!」赵福金却早已不耐烦,清脆地欢呼一声,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

    对著自家那些兀自傻愣愣杵著的护卫、车夫和一众随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粉面含威,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们这群没眼力见儿的狗奴才!没听见吗?还磨蹭什么!赶紧收拾利索,跟上进城!」

    她颐指气使,一派理所当然的主子派头,仿佛刚才被拦在城外的窘迫从未发生。

    大官人坐在车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著赵福金那副刁蛮任性小模样,他先是微微一怔,心中暗忖:「哟呵————这小妮子,生得倒有几分像可卿,可这性子————啧啧,全然不像,活脱脱就像只炸了毛、亮著爪子的小野猫,刁蛮得很哪!」  

    平安听到自己官人吩咐,早就佯装整理马鞍辔头,趁人不备,那手便如泥鳅般滑入鞍袋深处,摸出一个沉甸甸、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布小包。

    他凑近那为首小吏,身子几乎贴将上去,压低嗓子:「大人辛苦!些许茶水钱,不成敬意,权当给爷们解乏。烦劳通融则个,我们一并进去,省得搅扰大人清静。」

    说话间,那包裹已不著痕迹地塞入小吏袖笼之中,手指还顺势在那硬邦邦的份量上轻轻一按。

    那袖笼里沉甸甸的压手之感,小吏如何不知?

    先前那铁板似的脸皮,此刻竟如春风拂过的冻土,霎时松动开来。

    他脸上肌肉一抖,硬挤出几分笑意,轻声道:「嗳哟,小兄弟恁地客气!好说,好说!请请!诸位请进!」

    那腰杆子又软了三分,侧身让开道路,挥手示意手下放行。前后态度,判若两人。

    两拨人马,一前一后,鱼贯入了曹州城门。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嘚嘚作响,混入城中鼎沸的人声之中。

    赵楷骑在马上,眉头紧锁,心中翻腾如沸水。

    他亲眼见那小吏初时何等倨傲,连杨戬的面子都半点不给,怎地平安那厮上前嘀咕两句,塞了个小包,竟就换了天地?

    这「五品提刑」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手眼?他越想越奇,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招手唤过马上的杨戬:「还活著吗?活著过来回话!」

    待杨戬哎哟哟的降那惨败的脸凑近,赵楷压低声音,带著几分探询与不耐:「你且说说,难道前头那位大官人,竟是枢密院派下的特使不成?若非如此,那守门的小吏,缘何前倨后恭,开始铁面无私,却又变脸如翻书??」

    杨戬闻言哭丧著脸颤声道:「哎哟...我的殿....殿下!您圣明!这枢密...

    院里头老....老奴可进不去!」

    「恐怕——恐怕只有蔡公、童公那几位尊神,才晓得其中玄机啊。」

    赵楷紧蹙眉头,这杨戬说的有道理,皱著眉头:「来呀,去找个大夫来给他看一看!」

    说话间,两只队伍已深入曹州城内。

    这曹州城水陆通衢,商贾辐辏,地处汴京之东,虽然不清河县更不如京城,但也市井喧阗,百业兴旺。

    两拨人马,虽未明言,却似心有灵犀,都奔著城中最大最气派的客栈春风楼而去。

    深夜那客栈掌柜早已歇息。

    值班小二见来人车马不俗,仆从精壮,慌忙亲自迎出。

    大官人和赵楷两拨人竟都看中了后宅最僻静、最宽的两个相连院落,各自包下。

    大官人这边和赵楷那边,各自吩咐手下:鞍马劳顿,今日好生歇息,酒肉管够,明日在此修整一日,后日绝早启程,务必直达济州,途中不再耽搁。

    众人应诺,纷纷卸下行囊马匹,各自归了分配的院子安顿。

    赵楷下了马车踱了几步,心中那点疑团非但未消,反如雪球般越滚越大。眼见那大官人正要踏入隔壁院门,他再也按捺不住,几步抢上前去,扬声唤道:「这位提刑大人请留步!」

    那大官人闻声回头,见是赵楷,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堆起惯常的、温和又不失分寸的笑容:「哦?兄台有何见教?」

    见赵楷眼神示意旁边角落,心中虽疑,面上却不露,点点头,随他走到院墙根下几株芭蕉树的阴影里站定。

    站定之后,赵楷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盯著大官人,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提刑大人,在下冒昧了。本不该多嘴探问,只是——只是城门之事,实在令人费解。」

    「我先自报家门,我那老伯父是杨戬杨大人特使,可那守门小吏初时何等强硬,便是——便是报出杨戬那等人物,他言辞赫赫,秉公执法,也全然不放在眼中。」

    「怎地兄台手下人上前,便如春风化冻?恕在下愚钝,斗胆猜度,莫非——兄台竟是身负枢密院密旨的特使不成?」他紧紧盯著大官人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一丝端倪。

    西门大官人却心中猛地一跳!

    这年轻公子哥儿几句话,却暴露了是个刚走江湖的雏儿!

    否则既不该如此问话,也不会在言语间暴露了自家的家底。

    自己这五品大员,对方仿佛司空见惯似的,暂且不提,起初还以为家中有个高过五品的官员,也是正常。

    可他竟能随口提及「杨戬」名讳,且语气之中毫无半分寻常官员百姓应有的敬畏,更无「杨公」、「杨提所」之类的敬称,竟是直呼其名!

    这份不经意流露的倨傲,绝非寻常富家子弟所能有。

    这公子哥儿,连同他那女扮男装的绝色刁蛮女子,身份来历,恐怕远比自己想像中更为骇人!

    绝非普通的商贾或地方豪强可比!

    大官人想到此处,脸上那团热络的笑意未减,身子却朝赵楷那边略略倾近了些,仿佛要交付什么紧要的体己话。

    他带著一种推心置腹的亲昵说道:「兄台!你我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投缘得很呐!愚兄心里藏不住事,索性与你交个底。」

    「我哪里是什么枢密院的密使?不过是请动了孔方兄」代为开路罢了。」

    「有道是:钱能通神。这世道,银子便是那无往不利的敲门砖。便是那阎罗殿前的判官,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手中那管勾魂笔,怕也要软上三分!何况————」

    他嘴角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风朝那城门处轻轻一瞥,「————何况一个守门的微末小吏?几锭银子递过去,他那点所谓的铁面」,比那春日的薄冰还要易碎几分。」

    赵楷听罢这番「肺腑之言」,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顶门!

    他心中翻江倒海,羞愤难当:原来如此!自己方才还道这小吏是何等秉公持正、不畏权贵,连杨戬那等宫中近侍的赫赫威势都压他不住,显得铁面无私。」

    「却原来——自己堂堂亲王,连同宫中大珰的脸面,竟被几锭银子比了下去,如同儿戏!这官场,这世道————当真是威名千斤,不如白银四两!」

    一时间,那被拦在城外的屈辱感,非但未消,反而添了百倍的讽刺与冰凉,深深扎进心窝里。

    大官人这边正与赵楷说著话,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他顺势一瞥,只见那位女扮男装的「佳人」,此刻正倚在门边暗影里,一双秋水似的眸子,贼忒兮兮、毫不避讳地直勾勾盯著自己瞧!

    既不是男欢女爱的缠绵,又不是仰慕崇敬的高山仰止..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大官人看著这可人儿古怪眼光忽然打个哆嗦,浑身鸡皮疙瘩起来!

    心中暗道:这小娘皮,眼神忒也邪门!!

    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毛骨悚然之感,竟是多年未曾有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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