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醒与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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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佗的住处安排在聚义厅后一处僻静的小院,原是王伦夏日避暑所用,如今满屋药香,倒成了梁山最紧要的所在。
赵宸推开院门时,华佗正坐在院中石凳上捣药,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主公来了。”
“先生,天王情形究竟如何?”赵宸开门见山。
华佗放下药杵,指了指屋内:“毒已拔净,热也退了,只是气血两亏,神思倦怠,眼下又睡了。半个时辰前醒过一次,认得人,问了战事,听闻大胜,精神稍振,但说了不到十句话,便又乏力昏沉。”
“可说了什么要紧的?”
“问了林教头、吴军师安好,问了众兄弟折损,也问了……”华佗顿了顿,“宋公明何在。”
赵宸眼神微凝:“先生如何答?”
“照实说宋公明正在后寨抚慰伤员。天王听了,点了点头,没再多言,便睡了。”华佗声音压低,“主公,有句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请直言。”
“天王中毒虽深,但他筋骨强健,底子厚实。此番毒祛之后,本不该如此虚弱。”华佗抬起眼,目光平静却锐利,“他是心气有些散了。”
赵宸默然。晁盖的心气,或许就散在那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上,散在昏迷前看到的山寨内部可能的倾轧暗影里,也散在醒来后发觉,即便没有他,梁山也能运转、甚至能大胜的现实中。
“依先生看,天王还需多久才能理事?”
“若想恢复如初,少说一月。但若只是起身说话,主持大局……”华佗捻须,“三五日内,或可勉强。只是切不可再劳神动怒,否则恐伤根本。”
三五日。赵宸在心中计算。系统升级期限最长还有七日,若晁盖在三五日内重新坐回聚义厅,许多事情就会不一样。至少,宋江的手伸得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当。
“有劳先生费心调理。”赵宸拱手,“天王何时能清醒议事,还望先生把握分寸。”
华佗听懂了言下之意,微微颔首:“老夫省得。”
离开小院,赵宸并未回北麓,而是转向聚义厅旁的偏厅。厅内灯火通明,吴用正与几个头目核算此战缴获,见赵宸进来,停下话头。
“赵祭酒来得正好。”吴用示意他坐下,“正与几位头领商议,黄安这首级,该如何‘送’回济州府。”
地上摆着个木匣,里面是黄安那颗经过简单处理的首级,面目狰狞。厅内几个头目神色各异,有快意,也有隐忧。
“依军师之见?”赵宸问。
“两种法子。”吴用伸出一根手指,“其一,寻个胆大的弟兄,夜入济州,将此匣悬于府衙旗杆之上,再留书一封,扬我梁山威名。其二,将首级与俘获的官军盔甲旗帜,一并遣人送至府衙门前,光明正大,更为震慑。”
“自然是第二种痛快!”一个满脸虬髯的头目嚷道,“让那些狗官看看,惹我梁山是什么下场!”
吴用不置可否,看向赵宸:“赵祭酒以为如何?”
赵宸看着木匣中那张凝固着惊恐的脸,缓缓道:“学生以为,第二种虽更解气,但恐逼得官府狗急跳墙,倾尽全力再来报复。第一种,悬首留书,震慑不减,却更添几分……莫测。让官府猜不透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对我梁山更有利。”
吴用眼中掠过一丝赞许,随即又敛去,摇扇道:“祭酒思虑周详。只是这‘莫测’二字,需做得巧妙。留书内容,至关重要。”
“便写八个字。”赵宸道,“‘替天行道,梁山大旗’。不署姓名,不论恩怨。”
厅内安静了一瞬。吴用喃喃重复:“替天行道……替天行道……好!好一个‘替天行道’!此四字,可抵千军!”
他显然明白了这四字的分量。这不仅是威吓,更是竖起了一面道义的旗帜,将梁山从单纯的“贼寇”,拔高到了某种模糊的、具有正当性的位置。无论对江湖人,还是对底层百姓,这面旗帜都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便依赵祭酒所言!”吴用拍板,随即吩咐下去,“选精细胆大的弟兄,今夜便去办此事。黄安首级悬于府衙旗杆,留书置于府尹案头。记住,手脚干净,莫要暴露行迹。”
头目领命而去。厅内只剩下吴用与赵宸两人。
吴用沉默片刻,忽然道:“赵祭酒,今日滩头之战,你手下那些兄弟,很是不凡。”
“军师过奖。皆是樊、李二位教头操练有方,兄弟们肯用命罢了。”
“肯用命,便是主将的本事。”吴用看着他,目光深邃,“听闻祭酒手下有位张清兄弟,擅制器械,今日滩头所用火油,似乎也与寻常不同?”
“略作改良,侥幸奏效。”赵宸答得滴水不漏。
吴用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道:“宋公明今日在后寨,抚慰伤员,发放酒肉,颇得人心。天王醒来问起他,也是关心。”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宋公明曾与我说,他始终觉得,我等啸聚山林,终非长久。若能寻得机会,受朝廷招安,博个封妻荫子,方不负众兄弟一身本事。”
来了。宋江的“招安论”,已经开始向吴用渗透。
赵宸面色不变:“宋公明心怀忠义,人所共知。只是……学生听闻,那高俅、蔡京之流把持朝政,忠良遭害。招安之后,是封妻荫子,还是沦为权奸鹰犬,任人宰割,怕是难说。”
吴用摇扇的手顿了顿。赵宸这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顾虑——他吴用自诩有经天纬地之才,所求不过一展抱负,若招安后反受掣肘,甚至鸟尽弓藏,那还不如在这水泊逍遥。
“祭酒所言……不无道理。”吴用缓缓道,“此事关乎全山兄弟前程,须从长计议,待天王康健后,再行商讨不迟。”
这便是暂时搁置了。赵宸知道,吴用动摇了,但还未倒向任何一边。他只是个谨慎的棋手,在观察,在权衡。
离开偏厅,夜色已深。赵宸走在回北麓的山道上,夜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呜声响。他再次尝试感应系统,那片虚无的黑暗依旧,但边缘似乎有了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感。
像是冰封的湖面,底下开始有了细小的水流。
第九天了。
忽然,前方道旁闪出一个人影。赵宸警觉停步,手按向腰间短刃。
“赵……赵祭酒?”那人影声音有些颤抖,提着盏气死风灯,灯光照亮一张年轻却惶恐的脸——是山寨里一个负责采买杂物的小头目,姓朱,寻常没什么存在感。
“朱头领?何事深夜在此?”赵宸松开刀柄。
朱头领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急急道:“祭酒,小的……小的有要紧事禀报!今日午后,宋公明身边的李逵头领,私下寻到小的,塞给小的十两银子,让小的平日多留意寨中弟兄们私下议论些什么,尤其……尤其是对晁天王伤势,对几位头领,还有对祭酒您……有什么说道,都要记下,寻机报与他知。”
赵宸眼神一冷。宋江开始布置眼线了,而且手段如此直接粗陋,显然是李逵的风格。这既是试探,也是撒网。
“你收了?”
“小的……小的当时不敢不收啊!”朱头领差点哭出来,“那李逵头领凶神恶煞的……可小的心里怕得很,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不能瞒,尤其不能瞒祭酒您……”
“你做得对。”赵宸语气放缓,“银子你且收着,他若再问,便挑些无关紧要的说。记住,保命要紧,莫要逞强。”
“谢祭酒!谢祭酒!”朱头领连连作揖,如蒙大赦,匆匆消失在黑暗里。
赵宸站在原地,夜风更冷了。宋江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不加掩饰。或许是大胜之后,宋江感到了某种紧迫——晁盖将醒,赵宸立下大功,他必须更快地打下自己的根基。
回到北麓营地,大部分兄弟已歇下,只有哨位上的汉子警惕地望来。陈平从阴影中走出,显然已等候多时。
“主公,有两事。其一,阮小二兄弟暗中递来消息,说阮小七与童威、童猛、张顺几位新来的水军头领,今日被宋江请去吃酒,席间宋江说了不少‘梁山兄弟一体’、‘将来必有正道’的话,颇有拉拢之意。”
“阮小七他们反应如何?”
“阮小七吃酒吃得高兴,说了些醉话,但未置可否。童氏兄弟与张顺,倒是听得认真。”陈平道,“其二,我们在主寨的人留意到,吴用军师今夜独自在偏厅待到很晚,其间宋江,曾去寻他两人闭门谈了片刻。”
赵宸点头,将朱头领之事也说了。陈平听罢,沉吟道:“宋江这是双管齐下,一边笼络中下层头目与新人,一边加深与吴用的联系。他所谋甚大。”
“无妨。”赵宸望向主寨方向,那里灯火稀疏,只有晁盖养病的小院还亮着微光,“他谋得越大,将来摔得越重。眼下我们只需做两件事:第一,盯紧他,但不必打草惊蛇;第二,等。”
“等?”
“等天王真正醒来主持大局,也等……”赵宸按住额头,那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意识的深海之下奋力上浮,“……等我们的‘机缘’归来。”
陈平似有所悟,不再多问,悄然退下。
赵宸走进自己的木棚,和衣躺下。黑暗中,那种悸动感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松动,而是某种蓄势待发的“涌动”。
他闭上眼睛,不再试图抗拒或探寻,只是静静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睡眠的模糊边缘时——
“叮——”
一声极其清脆、宛如玉磬轻鸣的声响,直接在他意识最深处荡开。
紧接着,那片沉寂了九日的虚无黑暗,骤然被无尽流淌的淡金色光芒充满。无数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篆文如星河般涌现、旋转、重组。
一个崭新的、比之前更加恢弘庞大的光幕,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系统的第一行提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感浮现:
【系统升级完成】
【当前版本:1.1 ‘建制之基’】
【新功能模块解锁:‘势力管理面板’、‘资源统筹模块’】
【检测到宿主已拥有固定据点(梁山北麓营地)及初步武装,符合功能开启条件】
【召唤规则更新:此后进行英魂召唤,除消耗天命值外,需额外消耗‘气运’(与势力规模、民心所向、领土大小相关)】
【新手保护期结束,后续召唤将引入更复杂的适配机制与潜在风险,请宿主谨慎行事】
【本次升级奖励:天命值+200,权术点+50,‘初级资源整合’机会×1】
赵宸猛地坐起,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系统,回来了。
而且,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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