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线人初现,洗衣香囊藏暗信
秋菊的母亲病得快死了。
消息是春杏偷偷告诉云舒的,两人蹲在洗衣池边,春杏压低声音:“秋菊她娘咳血了,家里捎信进来,说请大夫抓药得五两银子。秋菊这几个月攒的钱全搭进去了,还不够。”
云舒手里搓着衣裳,眼睛却看向晾衣场那边——秋菊正踮着脚够晾衣绳,袖子滑下来,露出手腕上一道道青紫的掐痕。
那是她自己掐的。
云舒见过。夜里秋菊睡不着,就掐自己胳膊,掐得一道道血印子,说疼了就能忘了家里的事。第二天照样爬起来洗衣裳,手泡在冷水里,一声不吭。
这是个能忍的。
也是个走投无路的。
云舒心里有了主意。
——
三天后,宫里发了月钱。
二百文,沉甸甸的一串铜板,用红绳穿着。秋菊领了钱,没像别人那样数了又数,直接揣进怀里,转身就往院外走——她要托采买的太监把钱捎出去。
云舒跟了上去。
在通往宫门的夹道里,她追上秋菊,哑着嗓子叫了声:“秋菊姐。”
秋菊停下,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警惕:“有事?”
云舒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过去:“这个,你拿着。”
秋菊没接:“什么?”
“钱。”云舒说,“二两银子。”
秋菊的手抖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布包:“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云舒把布包塞进她手里,“借你的。等你娘病好了,再还我。”
“我凭什么信你?”秋菊的声音发紧,“二两银子,你哪来的?”
云舒没回答,只是看着她:“你娘的病,等得起吗?”
秋菊不说话了。她捏着那个布包,捏得指节发白。布包里的银子硌着手心,像烧红的炭。
“你要我做什么?”她终于问。
“帮我留意点东西。”云舒说,“洗衣裳的时候,留意各宫主子衣裳里……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比如纸条,比如特别的香料,比如……血迹。”
秋菊的脸色变了:“你让我偷看主子的衣裳?那是死罪!”
“不是偷看,”云舒的声音很平静,“是‘不小心’看见。洗衣裳嘛,难免翻翻口袋,看看有没有遗落的物件。发现了,交给我就行。”
“交给你做什么?”
“换钱。”云舒说,“一条有用的消息,换一两银子。比你洗衣裳挣得快。”
秋菊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把布包揣进怀里:“我怎么找你?”
“洗衣池左边第三块砖,松的。”云舒说,“有东西就塞进去,我每天看一次。需要见面,就用这个——”
她从袖子里掏出个香囊,靛蓝色,绣着朵小小的白菊:“把这香囊挂在晾衣绳最边上,我就知道了。”
秋菊接过香囊,闻了闻:“什么味儿?”
“薄荷和艾草,”云舒说,“驱虫的。你放心,就是普通的香囊,没人会注意。”
秋菊把香囊攥在手心里,点了点头。
“还有,”云舒补了一句,“嘴严点。这事要是漏出去,咱俩都得死。”
“我知道。”秋菊转身走了,脚步比来时快了些。
云舒看着她走远,这才慢慢往回走。
第一步,成了。
——
等了七天,第三块砖还是空的。
云舒每天寅时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洗衣池边,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手在那块砖上摸一下。砖是松的,一推就能推开,里面是空的。
但一直空着。
她有点着急,但面上不显。照样洗衣,晾衣,晚上回小仓库配香料。沈太医给的香方她已经试了几次,效果不错,安神助眠,还能盖住药味。但她需要更多药材,尤其是龙脑和白芷——这两样太医院管得严,沈太医也弄不到。
第八天,她推开砖,摸到了东西。
是个小纸团。
她心里一跳,飞快地把纸团攥进手心,起身回小仓库。关上门,点亮油灯,展开纸团。
纸上写着一行字,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
“李美人衣襟夹层,有褐色粉末,味苦。”
李美人?
云舒想起来,就是前些日子衣裳被春桃“弄坏”的那个李美人。当时那件冰绡纱上被洒了姜黄汁,栽赃给小红。现在她衣襟里又有褐色粉末?
她把纸团凑到灯下,仔细看。纸很普通,是浣衣局记账用的草纸。字是用烧过的树枝写的,灰黑色,一擦就掉。
秋菊很小心。
云舒把纸团烧了,灰烬撒进墙角。然后她起身,去了洗衣池。
今天该洗李美人宫里的衣裳。秋菊正在洗,见她过来,抬了抬眼,没说话。
云舒蹲在她旁边,拿起一件藕荷色比甲,手指在衣襟处摸索。料子很软,绣着缠枝莲,但在莲花花心处,摸到一点极细微的凸起。
她小心地挑开缝线,里面果然藏着点东西——褐色粉末,很少,就指甲盖那么一点。她沾了一点在指尖,凑到鼻尖闻。
苦,涩,还有股极淡的腥气。
是“断肠草”磨的粉。
这东西微量能止痛,但剂量大了会让人昏迷,甚至……死。
李美人在衣裳里藏这个做什么?
云舒不动声色地把粉末包进一小片油纸,塞进袖袋。然后把衣襟重新缝好,针脚细密,看不出动过。
洗完了衣裳,她回到小仓库,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用油纸包好,塞进那块砖里。
第二天,砖里的银子不见了。
秋菊那边,再没动静。
——
又过了五天,香囊挂出来了。
晾衣绳最边上,那个靛蓝色绣白菊的香囊,在风里轻轻晃着。云舒看见了,心里一紧——这是秋菊要见她的信号。
晚上亥时,两人在小仓库碰面。
秋菊的脸色很差,眼睛下面两团青黑,像是几天没睡好。她没废话,直接说:“王昭仪宫里的衣裳,袖袋里有封信。”
云舒的心跳快了:“信呢?”
“我没拿。”秋菊摇头,“不敢拿。但信的内容……我看见了。”
“写的什么?”
“就一行字:'腊月廿八,子时,御花园西北角假山。'”秋菊顿了顿,“落款是个‘七’字。”
七!
又是七号!
云舒的手在袖子里攥紧了:“你确定?”
“确定。”秋菊说,“那信纸很特别,是南阙才有的云纹笺,我小时候在我爹书房里见过。错不了。”
南阙的信纸,七号的落款,御花园假山……
云舒脑子里飞快地转。腊月廿八,就是后天。子时,假山……是那个秘道入口?七号暗卫已经死了,那这信是谁写的?又是给谁的?
“还有,”秋菊又说,“王昭仪宫里这几个月送来的衣裳,袖袋里经常有东西。有时候是香料,有时候是药粉,有时候……是银票。”
“银票?”
“嗯,小额的,十两二十两的。”秋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都照你说的,没动,原样送回去了。”
云舒盯着她:“你为什么不拿?拿了,你娘的药钱就有了。”
秋菊摇摇头:“拿了,就回不了头了。我现在只是帮你看看,要是拿了,那就是偷。偷主子的东西,抓到就是死。”
她说得很平静,但云舒听出了里头的恐惧——还有一丝,还没完全泯灭的良心。
“你做得对。”云瑟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过去,“这是五两银子。三两是这次的赏钱,二两……是借你的,给你娘抓药。”
秋菊接过荷包,手抖得厉害。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深深一福:“谢谢。”
“不用谢。”云舒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信,或者别的什么,都告诉我。价钱不变。”
“嗯。”秋菊把荷包揣进怀里,转身要走。
“等等。”云舒叫住她,“你娘的病……需要什么药?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
秋菊回头,眼睛有点红:“缺一味‘血竭’,太医院才有,贵得很。”
血竭?
云舒想起沈太医。他是太医,也许能弄到。
“我想想办法。”她说,“你回去吧,小心点。”
秋菊走了。
云舒一个人坐在小仓库里,油灯的火苗跳动着。她脑子里全是那封信:“腊月廿八,子时,御花园西北角假山。”
她得去。
去看看是谁在用七号的名义传信。
看看这场戏,到底演到哪一出了。
——
腊月廿八,子时,云舒又去了假山。
这次她没进密道,而是躲在假山对面的枯树后面,身上披了块黑布,整个人融在夜色里。
子时一到,假山那边有了动静。
先来的是个宫女打扮的人,提着盏气死风灯,灯罩蒙得严严实实,只透出一点微光。她在假山前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东张西望,很紧张。
然后,第二个人来了。
是个太监,穿着深紫色袍子——是内务府管事太监的服色。他走到宫女面前,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宫女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太监接过,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整个过程很快,不到半刻钟。
等两人都走了,云舒才从树后出来。她走到假山前,在地上摸索——刚才那宫女站着的地方,掉了个东西。
是个香囊。
她捡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薄荷,艾草,还有……一股极淡的桂花香。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
是她给秋菊的那个香囊。
可秋菊的香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云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捏着那个香囊,手指摸到绣花的地方——那朵白菊,针脚有点乱,是秋菊的手艺没错。
所以,刚才那个宫女……是秋菊?
秋菊在帮别人传递消息?帮谁?王昭仪?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突然想起秋菊说过的话:“我只是帮你看看,要是拿了,那就是偷。”
所以秋菊没偷信,但她把信的内容告诉了别人?或者……她根本就是双面线人?
云舒捏着香囊,站在寒风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往上窜。
她以为自己在织网。
却忘了,自己也可能在别人的网里。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二更了。
云舒把香囊揣进怀里,转身往回走。步子很快,几乎是跑。
她得赶紧回浣衣局。
得看看,秋菊到底在不在屋里。
得看看,这场戏里,到底谁才是戏子。
谁才是看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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